“八嘎!”渡边吃痛,捂着手背怒吼,眼神凶狠如狼。然而,枪声却在此时骤然响起!林秀雅下意识地缩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闪过一个熟悉的黑色风衣身影。是他!凌啸岳!他手中的枪口喷吐着火舌,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擦着她的耳边飞过,精准地击中了渡边身后不远处的路灯。
“哐当!”玻璃碎片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般坠落,在地上溅起无数光点。混乱中,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拽进旁边巷子的阴影里。
“走!”凌啸岳的声音带着硝烟的味道,低沉而有力。他拉着她,几乎是拖着她,冲向巷子深处。身后,枪声、警笛声、日语的咒骂声交织成一张危险的巨网,紧紧追随着他们。林秀雅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渡边那辆黑色的轿车失控般撞在墙上,引擎盖下迅速涌出浓烟,紧接着,火焰“轰”地一声喷涌而出,映红了半边夜空,也映红了她苍白的脸。
废弃仓库里,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在微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脱落的砖墙上,像一幅扭曲的剪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还有淡淡的煤油气息。林秀雅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那是劫后余生的恐惧,也是家人生死未卜的绝望。
凌啸岳蹲在她面前,正在检查她胳膊上被刚才飞溅的碎玻璃划伤的口子。男人的动作很轻,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粗粝老茧,触碰到她细腻的皮肤时,却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温柔。酒精棉擦过伤口,带来一阵刺痛,林秀雅却倔强地没有哼一声。
“他们抓走了我的家人。”她突然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一把抓住凌啸岳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嘶哑而急促,“孙志远书房的壁炉后面有密道,他们和日本人的秘密会议定在后天午夜,在郊外的废弃工厂,‘渔夫’会亲自来——他是这次军火交易的关键人物!”
“我知道。”凌啸岳打断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昏黄的灯光下,林秀雅看见了那张让她瞬间泪崩的照片——她的父母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父亲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母亲正温柔地看着他;而她的弟弟,则背着崭新的书包,站在圣约翰大学的校门口,笑容灿烂,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平安的微笑,那是她此刻最渴望见到的景象。
“秦队长提前转移了他们,送去了安全区。”凌啸岳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那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离开重庆,去后方和家人团聚,开始新的生活。或者……”
“我要留下。”林秀雅突然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眸中的恐惧和迷茫被一种坚定的决绝所取代,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我不能走。我知道孙志远书房密室的密码,里面有他们更核心的文件。还有,我能接触到孙志远和渡边的密电本,我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她说着,解下领口别着的珍珠胸针——那是母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视若珍宝。她轻轻旋开珍珠底座,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小卷细如发丝、闪着银光的微缩胶卷,“这是我偷偷拍下的他们走私军火的清单,每一笔交易,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凌啸岳看着胸针里那卷凝聚着无数心血与危险的微缩胶卷,心中百感交集。他突然明白了沈安娜为何会如此信任这个看似柔弱,甚至在第一次见面时还显得有些怯懦的秘书。在那个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的年代,每个灵魂都在黑暗中艰难地寻找着光明。有些人选择了沉默隐忍,在夹缝中苟延残喘;有些人则选择了用鲜血铺路,用生命去点亮那微弱的希望之光。林秀雅,无疑是后者。
“你要想清楚,”他轻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留下,意味着你将再次深入虎穴,时时刻刻面临生死考验。而且,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你的家人了。”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潜伏工作最残酷的现实。
林秀雅没有说话,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凌啸岳放在膝上的那把冰冷的枪托上,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信仰和支撑。这个动作,让凌啸岳莫名地想起了教堂里那些虔诚的信徒,在面对苦难与抉择时,对神明的祷告与托付。
“当我七岁那年,父亲在南京大屠杀的尸山血海里,抱着我躲进尸堆时,就教会了我一件事。”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仿佛能穿透这厚重的墙壁,穿透这无边的黑暗,“有些债,不能忘。有些恨,必须报。要用侵略者的血来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泪的控诉和永不磨灭的誓言。
月光从仓库屋顶的破洞里照进来,洒在两人之间的胶卷上,折射出细碎而微弱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星辰。凌啸岳突然想起沈安娜曾经说过的话:“真正的光明,从来不是没有黑暗,而是在最深的黑夜里,依然有人肯举起火把,哪怕那火把微弱得随时会被狂风吹灭。”林秀雅,就是这样一个在黑暗中举起火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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