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丽这步棋,是递投名状,还是下绊子?”凌啸岳扯松领带,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的雨水。他望着窗外被霓虹灯染成紫色的雨帘,眼神在水雾中淬炼得愈发锐利,“明天按原计划行动,但要加两道保险。我走维修通道,你从正门进酒会,我们在三楼宴会厅的水晶灯下面汇合。记住,十二点整,钟声敲响时无论得手与否,立刻撤离。”
沈安娜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记住,”她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丝绸,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凌啸岳分明看见她捏着钢笔的指节泛白,“我们的任务是拷贝军火库布防图,不是当敢死队。遇到意外就销毁密电码,活着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凌啸岳的目光掠过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几缕黑发黏在光洁的脸颊上,像墨色的蛛网。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拇指轻轻拂过她鬓角的水珠。那触感柔软得像初春解冻的溪水,让他想起北平城破前,母亲鬓边常插的白玉簪。
沈安娜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雕,猛地抬头望他。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杏眼里泛起惊涛骇浪,像受惊的小鹿般慌乱地眨了眨,随即又被一层冰封住。她能闻到他指尖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雨水的腥气,竟奇异地让人心安。
“小心点。”凌啸岳触电般收回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攥成拳,指节硌得生疼。他别过脸看向窗外,语气重新覆上一层寒冰,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温柔只是雨夜里的幻觉。
雨势在午夜达到顶峰,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凌啸岳和沈安娜凑在灯下,泛黄的地图上已经用红铅笔标出了三条撤退路线。沈安娜忽然用铅笔尾端轻点“备用发电机房”几个字:“这里的守卫换班时间是凌晨两点到三点,我们可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凌晨三点,座钟的摆锤在寂静中发出“咔嗒”轻响。沈安娜忽然合上资料夹,羊皮封面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望着凌啸岳被香烟熏得有些发黄的手指,轻声问:“如果……如果我们都能活过这场战争,你想去哪里?”
凌啸岳夹着香烟的手指顿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地图上。他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窗外的雨势渐歇,露出被洗得发白的夜空。“北平。”他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声音轻得像梦呓,“后海边上的四合院,我小时候在院里种下的那棵槐树,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春天开花的时候,满院子都是甜香……”
沈安娜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落满星辰的湖面。“延安。”她将脸颊贴在微凉的玻璃上,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我听同志说,那里的天是纯粹的蓝,蓝得能映出人心底的影子。孩子们在延河边放羊,老人们坐在窑洞门口晒太阳,每个人的笑容都像向日葵,朝着太阳的方向。”
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相视一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未说出口的憧憬。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奢望——在这个子弹比粮食便宜的年代,明天的太阳能不能照在身上都是未知。但此刻,北平的槐树与延安的蓝天在空气中交汇,让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松弛。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雨停了。第一缕阳光像金色的利剑,刺破厚重的云层,斜斜地落在摊开的地图上。凌啸岳看见沈安娜将红色的撤退路线又描了一遍,笔尖在“安全屋”三个字上停顿良久。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只休憩的蝴蝶。
“走吧。”凌啸岳将勃朗宁手枪别进腰后,金属的冰凉透过衬衫熨贴着皮肤。
沈安娜合上胭脂盒,最后往唇上抹了点正红色的口红。在苍白的晨光里,那抹红像一簇燃烧的火焰。“嗯。”她提起镶钻的晚宴包,里面装着微型相机和氰化钾胶囊,“三楼宴会厅见。”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凌啸岳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孙志远布下的天罗地网,还是通往黎明的隐秘小径。但当他看见沈安娜转身时风衣下摆划出的优美弧线,忽然觉得,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有这样一束光在前方引路,也值得纵身一跃。
晨光终于漫过整条街道,将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凌啸岳站在巷口,看见沈安娜的高跟鞋敲击着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首即将奏响的序曲。
决战的时刻,随着朝阳一同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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