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沈安娜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不紧不慢地将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手腕轻抬,露出了腕上那只精致的百达翡丽腕表——这是组织上为她配备的道具,既是身份的象征,此刻也成了施压的工具。我这里恰好有份记录,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过去三个月内,类似的小故障,一共发生过十七次。而仅仅是最近半个月,就占了足足九次。她合上笔记本,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王参谋,以您的专业眼光来看,您觉得这样的频率,真的吗?
最后那个二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如同重锤般敲打在王克明紧绷的神经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渐渐远去的汽笛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的较量。
走廊里,由远及近的皮鞋声如同叩击在紧绷神经上的鼓点。沈安娜心中一凛,那刻意放慢又带着某种审视意味的脚步声,绝不是普通的访客。她几乎在瞬间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先前的锐利与探究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得发腻,甚至带着几分天真娇憨的语气,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哎呀,王参谋您别这么说嘛,技术问题总是难免的。我父亲以前在德国西门子公司工作的时候,就常跟我念叨,说那些精密仪器啊,就像咱们姑娘家的脾气,得有耐心,好好哄着才行呢。” 她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仿佛真是个对机械一知半解,只懂得搬弄父亲旧话的娇憨女记者。
王克明紧绷的神经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腻嗓音泡软了,如蒙大赦般长长地松了口气,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似乎也蒸发了些许。他正要顺着这个台阶说些客套话,彻底将刚才的尴尬掩饰过去,办公室虚掩的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粗粝沙哑,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嗓音:“王参谋!这份设备维修单您得赶紧签……”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沈安娜心头一跳。她猛地回头,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了门口那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中年男人。当她的视线触及男人脚边那个印着“东亚机械”四个黑体字的工具箱时,瞳孔骤然收缩,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视网膜上,刺得她眼睛生疼——东亚机械,那是孙志远旗下的产业!是她追查已久的关键线索之一!而那个男人,在看清办公室里坐着的女记者时,原本带着几分急躁的脸庞瞬间血色尽褪,像是见了鬼一般,手里的单据“啪嗒”一声掉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位是?”沈安娜抢在王克明发作之前,率先开口,声音依旧保持着记者特有的职业与好奇,但语速却比平时快了半拍。几乎在开口的同时,她一直放在膝头的记者本已经悄无声息地举到了胸前,右手食指稳稳地按在了藏在本子夹层里的微型相机快门上。
“咔嚓!”
闪光灯骤然亮起,惨白的光线如同利刃,瞬间撕破了办公室里的暧昧与尴尬,狠狠地烙在男人布满油污和惊愕的脸上,将他眼中的慌乱、恐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照得无所遁形。
“没、没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闪光灯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辩解着,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单据,胡乱地塞进工装兜里,仿佛那不是维修单,而是催命符。他甚至不敢再看王克明一眼,几乎是同手同脚,踉跄着、狼狈地逃也似的冲下楼去,连滚带爬,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王克明的脸色,在男人逃跑的瞬间,由刚才的如释重负,急转直下,变得比刚才沈安娜泼在他面前的那杯凉茶还要青黑难看,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与他的惊慌失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安娜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婉可人,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锋芒:“王参谋,贵部的技术人员真是勤勉尽责,连周末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真是辛苦了。” 她轻柔地合上记者本,姿态优雅地站起身,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看来是我打扰王参谋处理公务了,实在抱歉。那我就不耽误您了,明天我再来补充采访一些细节,可以吗?”
“可、可以……”王克明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眼神躲闪,不敢与沈安娜对视。
沈安娜微微颔首,提着她的小巧坤包,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办公室。走到楼梯拐角处,身后果然传来了王克明压抑着怒火和恐慌的争吵声,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楼道里,依旧隐约可闻。沈安娜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慢了,她看似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珍珠耳坠,将那枚特制的微型拾音器,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冰冷的墙壁——这个藏在珍珠耳坠里的精妙装置,是老方昨天夜里才冒险交给她的新玩意儿,此刻正忠实地履行着它的使命。
“……那个记者绝对有问题!她怎么会偏偏这个时候来!……”王克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歇斯底里的恐惧,“……孙会长早就说了,这件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让她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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