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夏夜,闷热得像一口密不透风的巨大蒸笼,将整座山城裹挟在令人窒息的湿热里。凌啸岳潜伏在防空指挥中心对面那堵残破的断墙后,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额角滚落,浸透了沾满灰尘的衣领,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他紧握着枪管尚有余温的毛瑟枪,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稍稍平复了些焦躁。瞳孔在夜色中缩成危险的针芒,死死锁定着前方灯火稀疏的建筑——腕表的秒针正无情地滑向十一点五十五分,距离日军预定的突袭时间,仅剩最后五分钟。
这五分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的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擂鼓。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潮湿水汽以及远处隐约飘来的硝烟味,混杂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战时重庆的气息。他想起了三天前,在磁器口那家昏暗的茶馆里,林秀雅将那份手绘的布防图交给他时的情景。她的手指纤细而微凉,眼神却异常坚定,低声说:“啸岳,这关系到整个重庆的防空命脉,绝不能落入敌手。”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忧虑与信任,那份沉甸甸的托付,此刻正压在他的心头,化作无声的力量。
“头,西墙发现三个黑影,正沿墙根移动。”通讯器里传来队员老陈压低的嗓音,带着电流特有的滋滋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凌啸岳眯起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沉沉夜色向西墙望去。果然,三道鬼魅般的身影正贴着斑驳的砖墙,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移动。朦胧的月光偶尔从云层缝隙中洒落,在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手雷皮套上反射出点点冷冽的光。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布防图的细节——西墙内侧,正是存放着整个防空系统核心——雷达定位仪的三号机房!好快的动作,看来对方对内部结构了如指掌。
“老鹰组,守住通风管道,那是他们可能的第二入口。”凌啸岳的声音冷静得像淬了冰,不带一丝波澜,通过通讯器清晰地传到每个队员耳中,“正门……让他们进来。我们就在这儿,给他们摆一场‘鸿门宴’。”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回去。
五分钟后,防空中心厚重的铁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内应显然用了特制工具破坏了门锁,两扇沉重的铁门向内缓缓敞开,露出里面深邃的黑暗。下一秒,十余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特务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动作迅猛地涌了进来。他们脚腕处都绑着消音布,落地无声,手中的冲锋枪已经迫不及待地喷吐出火舌,子弹呼啸着扫向空荡的大厅,试图压制可能存在的反抗。
然而,他们显然低估了对手的警惕。就在他们踏入大厅的瞬间,从大厅四周预设的隐蔽火力点,突然射出致命的子弹!“噗!噗!噗!”三声沉闷的枪响几乎连成一片,冲在最前面的三个特务应声倒下,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温热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有埋伏!撤退——不!反击!”领头的特务反应极快,刚喊出声,声音却戛然而止。凌啸岳从天花板的横梁上如猎豹般翻身跃下,落地时顺势一个翻滚,滑到主控台后,手中的毛瑟枪稳稳抬起,枪口喷吐出一道火舌。“砰!”子弹精准无误地命中那名领头特务的眉心,一个血洞赫然出现,他眼中的惊恐与难以置信凝固,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凌啸岳没有丝毫停顿,抬手又是两枪。“砰!砰!”子弹呼啸着穿透另一名试图举枪反击的特务的喉咙,带起的血珠如同妖艳的红梅,溅在闪烁着幽幽绿光的仪表盘上,与红色的警报指示灯交织成一片诡异而血腥的光效。
“东南角!他们想炸门!”沈安娜清亮而急促的声音突然从二楼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凌啸岳猛地转头,顺着她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三名特务正鬼鬼祟祟地靠近通往核心机房的钢门,其中一人已经将一个炸药包贴在了门上,正准备安装引信!“该死!”他低骂一声,迅速从腰间摸出两枚烟雾弹,用力甩出。“砰!砰!”烟雾弹在地上炸开,白色的烟幕瞬间弥漫开来,遮挡了敌人的视线。
就在这短暂的掩护下,凌啸岳以惊人的速度更换弹夹,金属碰撞声清脆利落。余光中,他瞥见沈安娜像一只轻盈的雨燕般,沿着二楼的扶手滑行而下,身姿矫健而优美,手中的勃朗宁手枪连开四枪,“啪啪啪啪!”枪声清脆,弹无虚发,每一枪都准确地击中了目标,那三名试图爆破钢门的特务应声倒地,炸药包轰然落地,却并未引爆。凌啸岳心中微定,安娜的枪法,总是这么让人放心。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从通风管道的方向传来,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指挥中心都摇晃了一下,碎石混着灰尘簌簌落下,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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