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头,望向沈安娜。沈安娜也正看着他,目光交汇的刹那,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愤怒,以及一丝深沉的忧虑。晨曦未明,真正的阴霾,才刚刚开始笼罩这座山城。
二、暗流涌动
晨曦未露,山城依旧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秦海龙带着刑侦队的人赶到时,车灯划破薄雾,恰好照亮了苏曼丽倚在撞变形的车门边抽烟的身影。那辆原本锃亮的黑色轿车,此刻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前脸凹陷,玻璃碎裂,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激烈。
女人猩红的唇印在烟蒂上格外醒目,如同雪地里绽开的一点红梅,带着几分靡丽,几分决绝。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旗袍,此刻也沾染了尘土,开叉处露出的小腿线条优美,却沾着几点深色的泥点,那是昨夜在荒野中追逐留下的勋章。她微微眯着眼,烟雾从红唇中缓缓吐出,氤氲了她精致却略显疲惫的面容,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未散的惊悸,却又被一层慵懒的玩味所掩盖。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于她而言,仿佛只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夜戏,此刻已是曲终人散,只剩袅袅余烟。
凌少校,这女人...秦海龙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和不易察觉的惊艳,他的枪口不自觉地指向苏曼丽,手指甚至已搭在了扳机上。这位百乐门的红牌歌女,平日里是风月场上的尤物,此刻却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凶案现场,实在诡异。他看着苏曼丽,后者正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打量着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
自己人。凌啸岳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秦海龙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目光扫过苏曼丽,在她小腿的泥点上短暂停留,随即移开,将手中的地图仔细折成方块,利落地塞进内袋。那地图上标记的秘密,关乎着无数人的性命。秦队长,麻烦你处理现场。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如鹰,记住,是畏罪自杀。
这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千钧之力。秦海龙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这是要掩盖什么,或者说,是要保护什么。他收起枪,敬了个礼:是,凌少校!保证完成任务!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只需执行。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像一把手术刀,即将剖开这城市虚伪的表象。就在这时,沈安娜突然拽住了凌啸岳的胳膊。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晨露的湿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凌啸岳的皮肉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凌啸岳微微一怔,侧头看向她。
李副处长今天反常地取消了晨会。沈安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急促和深切的忧虑,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平日里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此刻写满了不安。作为《中央日报》的记者,她有足够的理由出现在任何官方场合,也因此能接触到许多常人无法得知的信息。李副处长,李默群,那个老谋深算的男人,他的每一个举动都牵动着重庆站的神经。取消晨会,这在以往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尤其是在刚刚落网的这个节骨眼上。
凌啸岳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块巨石砸中。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望向城区方向。薄雾中的山城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若隐若现,那些高低错落的建筑,此刻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匍匐着,仿佛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军统重庆站,此刻恐怕正沉浸在挫败敌特计划的短暂喜悦中吧?的落网,无疑是一次重大的胜利,足以让许多人放松警惕,举杯相庆。他们以为斩断了敌人的一条臂膀,却没人意识到,真正致命的毒蛇,或许早已潜伏在他们身边,甚至已经悄然褪去了伪装,换上了一副友善的面孔,正微笑着,等待着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李默群的反常举动,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凌啸岳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晨曦将至,但他却感觉,一场更深沉、更浓重的阴霾,正在悄然凝聚。
三、迷雾重重
晨雾尚未散尽,带着几分料峭寒意,老方修表店檐角下那枚磨得发亮的铜铃,便在穿巷而过的微风中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如同这乱世中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宁序曲。凌啸岳推开那扇饱经风霜、每一次开合都发出“吱呀——”呻吟的木门时,一股混合着机油、铜锈与旧木头的独特气味,夹杂着机械齿轮精密咬合时特有的“咔嗒、咔嗒”声,便立刻将他包裹。这声音,在这风雨飘摇的山城,竟透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修表匠老方正佝偻着背,伏在临窗的工作台上,一枚小巧的放大镜牢牢吸附在他的右眼上,左手持着镊子,小心翼翼地校准着某个细如发丝的零件。他神情专注,仿佛那小小的齿轮便是他的整个世界,窗外时局的动荡,街头的血雨腥风,都被这方小小的天地隔绝在外,与他毫无关联。阳光透过薄雾,在他花白的鬓角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也照亮了他指尖那常年与精密仪器打交道而留下的细微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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