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军统临时审讯点。
惨白的灯光像一柄冰冷的手术刀,剖开了审讯室里最后一丝温度。墙壁上斑驳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散发着一股铁锈与血腥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汗臭、血腥味,以及山猫身上那股近乎绝望的倔强气息。
,这个在地下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代号,此刻正被粗重的铁链死死锁在特制的审讯椅上。他的囚服早已被血污浸透,嘴角的血迹凝结成暗红的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下的剧痛。但那双眼睛,即使布满血丝,依旧像受伤的孤狼一样,凶狠、警惕,死死地盯着面前那个身着少校制服的男人——凌啸岳。那眼神里,有不屈,有愤怒,还有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说不说?凌啸岳的声音冷得像腊月寒冰,不带一丝人气。他手中的皮鞭地一声,重重抽在旁边的铁桌上,火星四溅,在惨白的光线下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也像一记重锤,敲在山猫紧绷的神经上。
山猫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嗤笑,随即猛地了一声,一口带着暗红血块的唾沫精准地溅落在凌啸岳锃亮的皮鞋前。有本事杀了老子!想从我嘴里套话,做梦!他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劲。
凌啸岳眉头几不可察地微皱。三个小时了,从鞭打、烙铁到水牢,各种酷刑轮番上阵,山猫却硬是咬紧牙关,除了污言秽语和挑衅,连半个字的有用信息都没吐露。这家伙显然受过最严苛的反审讯训练,是块滚刀肉,硬茬中的硬茬。他的意志力,远超寻常特工。
少校,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副官秦海龙悄无声息地走到凌啸岳身边,压低声音道,兄弟们的耐心快耗尽了,再拖下去,怕是谁都扛不住这股子邪火。而且......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军用手表,表盘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动静太大,恐生变故,不能拖太久。
凌啸岳沉默地点点头,审讯室外传来隐约的鸡鸣声,天确实快亮了。他示意暂停审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走出审讯室,走廊里相对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沈安娜正静静地靠着墙等他,一身干练的深色旗袍,手中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眼神沉静如水。
有进展吗?她迎上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有。凌啸岳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挫败,是个硬骨头,油盐不进。常规手段,恐怕行不通了。
沈安娜没有接话,只是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这是事故调查科刚送来的加急报告。三天前那场军火库爆炸,现场残留物的最终分析结果出来了——是德国产的C4塑胶炸药。这种炸药,在重庆地面上管控极严,只有两个渠道可能弄到:一是我们军统内部的特殊行动部门,二是......
日军特务机关。凌啸岳迅速接过话头,接过报告,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快速浏览着,眉头越皱越紧,你的意思是?
山猫既然参与了军火库爆炸,身上肯定有这种炸药的微量痕迹,只是我们的人可能没检测出来。沈安娜的眼神锐利如鹰,而且,我刚才调阅了山猫的初步档案,发现一个疑点:他的妹妹,三个月前在南京被日军的流兵侮辱后杀害。按理说,他应该对日本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为什么会为他们卖命?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凌啸岳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在漆黑的隧道里看到了一丝光亮。沈安娜的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脑中某个尘封的角落。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电流般闪过他的脑海。他转身,目光灼灼地对秦海龙道:立刻去把山猫的全部档案调出来,越详细越好!我要知道他所有的社会关系,从小到大,特别是最近三个月,他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哪怕是买过一包烟,都给我查清楚!
明白!秦海龙见凌啸岳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再次回到审讯室,凌啸岳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眼底深处却多了几分了然和锐利。他没有再看那些刑具,而是示意手下解开了山猫手腕上最沉重的那副手铐,亲自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山猫干裂的唇边。
山猫下意识地偏过头,眼中充满了警惕和不解,仿佛那杯热水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我们聊聊吧。凌啸岳语气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不聊你的任务,也不聊什么情报,就聊聊你妹妹,山兰,是吗?
两个字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山猫内心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原本因剧痛和愤怒而有些涣散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温情,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荡开一圈涟漪。但那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我没什么好跟你聊的。声音却不像刚才那般中气十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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