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八年深秋,重庆黑石坡的夜晚,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死死笼罩。那雾气仿佛有实质一般,冰冷、粘稠,吸进肺里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惨白的月光在云层后艰难地挣扎,偶尔泄露出几缕惨淡的清辉,给连绵起伏的山岗镀上一层诡异的银霜,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军火库外围那圈冰冷的铁丝网,在呜咽的夜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那声音悠长而无力,像极了战场上垂死病人最后的喘息,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三道黑影,如同从地狱爬出的鬼魅,借着岩石和灌木丛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嶙峋怪石之间。领头的正是渡边一郎,他猫着腰,黑色呢子风衣的下摆早已被露水和泥浆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但他毫不在意,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正透过夜视仪的镜片,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嗜血光芒。这个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特高课少佐,不仅有着扎实的军事素养,更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残忍。他用带着雪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擦拭着南部十四式手枪的枪管,冰冷的金属表面,映出他嘴角那一丝不加掩饰的残忍笑意。这笑容里,有即将得手的兴奋,更有对猎物的轻蔑。
各小队注意,按原定计划行动。微型步话机里传来渡边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像磨砂纸在轻轻摩擦,记住,我们是帝国的影子,要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开敌人的心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以及对帝国荣耀的狂热。
三个方向的日军特务,如同蛰伏的毒蛇,同时展开了行动。他们穿着缴获的国军制服,乍一看与普通守军无异,黑色的绑腿紧紧缠到膝盖,勾勒出小腿紧绷的肌肉线条。每个人都配备了最新式的消音手枪和锋利的军用匕首,眼神警惕而冷酷,动作迅捷而专业。渡边亲自带领中路突击队,他像一只灵巧的猿猴,沿着陡峭湿滑的崖壁向上攀爬,特制的登山靴踩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多年的严苛训练让他能在这种极限环境下依然保持冷静。
在距离军火库三百米的哨卡处,两个疲惫不堪的哨兵正背靠着碉堡的墙壁打盹。他们的步枪斜斜地靠在墙角,枪托上甚至还沾着些许泥点,军大衣上落满了尘土,神情倦怠,完全符合那份防御图上标注的松懈状态。渡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果然和情报上一模一样,支那人就是如此不堪一击。他做了个切割喉咙的手势,动作干脆利落。两名特务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从阴影中扑出,锋利的刺刀带着冰冷的寒光,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哨兵的后心。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那哨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响,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在地,连一丝挣扎都没有。渡边心中猛地咯噔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这未免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反常。他敏捷地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月光下,他发现哨兵的颈动脉处,有一道极细极深的血痕,切口平整光滑,显然是被专业手法瞬间毙命,手法之精准,甚至超过了他手下的这些精英特务。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哨兵该有的反应,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特务能做到的干净利落!
少佐,有情况!左侧突击队长突然在步话机里报告,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和困惑,发现三名哨兵,但他们已经...
已经怎么样?!渡边追问,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他们已经死了!都是被一刀毙命,手法和哨卡的哨兵一样!
渡边猛地站起身,夜视仪快速扫过军火库的围墙。按照情报显示,这里本该有一个排的守卫,防守森严。但现在,他视野范围内看到的哨兵数量,还不到十分之一!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哨兵的站位,看似随意,实则恰好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突破路线,就像是...就像是故意在引导他们进入某个特定的区域!一个巨大的问号在他脑海中升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陷阱?还是对方真的如此不堪一击,连基本的布防都漏洞百出?
继续前进。渡边突然冷笑一声,那笑容有些僵硬,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他举起右手,示意部队暂停,随即对着步话机说道:告诉各小队,加快速度,目标军火库B区。所有人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战斗!他决定将计就计,就算这是一个陷阱,他也要看看,对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他倒要会会,这个布下如此诡异局面的对手,究竟是谁!
日军特务们得到命令,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涌入了那个预设的防御漏洞。他们熟练地剪开铁丝网,发出轻微的声,在雷区中,他们按照地面上若隐若现的白色标记前进——这些都是凌啸岳故意留下的安全通道。渡边走在队伍中间,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的手雷挂环,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多年的谍战经验,让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那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微微竖起。太安静了,四周安静得可怕,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这寂静,本身就是一种最可怕的警告。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正在一步步走进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罗网之中,而网的另一端,正站着一个强大而狡猾的对手,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