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聚落的中央大道上，防线已经变成了一座血肉磨盘。
艾德蒙和他率领的烛火骑士团，如同一道金色的堤坝，死死地抵挡着无穷无尽的影兽狂潮。
他手中的长剑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一片璀璨的圣焰，将扑上来的影兽净化为飞灰。
但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感。
影兽太多了，仿佛整个北境的阴影都在此刻苏醒，向着这一点微光汇聚而来。
“左翼！稳住！利爪帮的，用你们的钩索！别让那些东西爬上路障！”斯科莉嘶哑地咆哮着。
她的皮甲上沾满了黑色的污血，脸上也划开了一道口子，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如同燃烧的炭火。
她手中的长鞭化作一道道致命的黑影，精准地缠住那些试图越过防线的影兽，然后猛地发力，将其狠狠地甩飞出去，或是直接撕裂。
就在这时，长夜关的炮火再次照亮了天际。
毁灭性的光束洗地，暂时清空了远方的一大片区域，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在火光中缓缓站起的、山峦般的庞大身影。
那股仅仅是存在，就足以让灵魂为之战栗的恐怖气息，跨越了遥远的距离，清晰地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感知中。
“那是什么鬼东西……”熊岩看着那个庞然大物，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身经百战，自认为胆子不小，但此刻，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了上来。
那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存在。
那甚至不该是凡人能够对抗的存在。
斯科莉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她作为关外的地头蛇，听过无数关于黑暗之潮的传说，但没有任何一个故事里，描述过如此超规格的怪物。
“该死的，白鹭那个疯子，他到底从地狱里召唤出了什么？”她低声咒骂道。
艾德蒙的目光同样死死地锁定了那个巨大的身影。
“我们必须阻止它。”艾德蒙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怎么阻止？”斯科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我们现在连眼前的这些杂碎都快顶不住了。派人过去？派谁去？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她说的没错。
哪怕有了烛火骑士的驰援。
这条由血肉和意志组成的防线，已经到了极限。
抽调任何一部分力量，都可能导致全线溃败。
艾德蒙紧紧地抿着嘴唇，他知道斯科莉说的是事实。
但他也知道，一旦让那个怪物抵达这里，一切都将结束。
防线会在瞬间被摧毁，他们所有人，连同身后尚未完全撤离的平民，都将被这片黑暗彻底吞噬。
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末日降临吗？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默中，艾德蒙的眼神忽然一凝。
“等等，你看那里。”他指着远方，对身旁的斯科莉说道。
斯科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那个庞然大物的脚下，在那片由尸骸与火焰构成的炼狱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些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火星。
那些火星在移动，在跳跃，如同附着在巨兽身上的萤火。
他们用某种闪烁着寒光的绳索，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去束缚那怪物的肢体。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奋不顾身地冲向那些比他们自身还要庞大的触手。
每一次冲锋，都伴随着生命的陨落。
有人被触手轻易地卷起，在半空中被捏成一团血雾。
有人被巨兽不耐烦地一脚踩下，连同脚下的土地一起，被碾成肉泥。
但剩下的人，没有丝毫的退却。
他们像一群悍不畏死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那足以焚尽一切的烈焰。
“那是……猎荒人？”斯科莉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认出了那种独特的、在兽潮中游走缠斗的作战方式。
那群疯子，他们居然想凭着几十号人，去挑战那种级别的怪物？
“是西伦。”艾德蒙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清了，那个冲在最前方，挥舞着一柄与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战斧，每一次劈砍都在巨兽身上留下一道浅浅伤痕的魁梧身影，正是猎荒人的首领，西伦。
是艾米救下的，那个勇武的契霜人汉子。
是艾米珍惜的，属于她的力量。
一股混杂着愤怒、愧疚与决绝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的胸中爆发。
他发过誓的。
他发过誓要守护好她。
可现在，不仅她行踪不明，连她救下的人们也在自己眼前，进行着一场注定会全军覆没的自杀式冲锋。
“他们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斯科莉的声音将艾德蒙从翻涌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她的声音很轻，但艾德蒙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敬意。
“是的，他们在用自己的命，为我们争取时间。”艾德蒙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转过头，不再去看远方的惨烈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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