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劳潜伏在聚落中的一处屋顶,身下是冰冷的瓦片,身上覆盖着一块沾满尘土与血污的伪装布。
他像一块沉默的石头,与周围的混乱融为一体。
狂风卷着刺骨的雪沫和浓郁的血腥味,狠狠地灌入他的鼻腔。
远处,长夜关的魔能炮每一次轰鸣,都让大地剧烈地颤抖,也让他的心脏随之紧缩。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冰冷的金属造物——那是引爆器的开关,只要他轻轻按下,埋藏在聚落各处的数十个炼金炸弹就会被瞬间引爆,将这条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彻底炸成一片火海。
这是白鹭长老交给他的最后任务。
“伯劳,你是最锋利的刀,也是最深的影子。”
“当黑暗降临时,用火焰为我们的敌人,也为那些软弱的同胞,奏响最华丽的葬歌。他们的牺牲,将成为新世界诞生的基石。”
葬歌。
基石。
多么冰冷而又宏大的词汇。
伯劳曾对此深信不疑。
他相信,为了契霜人光明的未来,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哪怕这牺牲,包括他自己,也包括那些被白鹭长老视为“软弱”的、无辜的同胞。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中,那里藏着一张早已被摩挲得边角起毛的纸条。
那是在哭泣雪原,被那个年轻的烛火骑士一剑击昏,在醒来后发现的。
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对方没有杀他,只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这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娟秀而有力,带着一种与外表截然不符的锋利。
“你看到的,就是你想要的未来吗?一个建立在同胞尸骨上的未来?”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灵魂。
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这个问题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试图用对白鹭长老的忠诚来压制它,用对玉廷的仇恨来麻痹它。
但现在,当他亲眼目睹这片人间炼狱时,那根毒刺,终于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信念。
他看到,在最前方的防线上,利爪帮的成员和那些新成立的“维克萨里昂之声”的战士们,用血肉之躯构筑堤坝,一次又一次地将影兽的浪潮顶回去。
他看到,无数他叫不出名字的、再普通不过的契霜人,拿起了能找到的一切武器——猎刀、斧头,甚至是削尖的木棍,悍不畏死地冲向那些狰狞的怪物。
他看到,在更遥远的、被炮火照亮的废墟之上,一群衣衫褴褛的猎荒人,正以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姿态,向那头山峦般的巨兽发起冲锋。
他们的钩索在巨兽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他们的刀斧只能溅起微不足道的火星,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后退。
然后,他看到了一道金色的光。
那道光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剑,撕开了浓稠的黑暗,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凿穿了密不透风的兽潮,向着那群正在进行自杀式攻击的猎荒人冲去。
是那个烛火骑士。
是那个本该是他敌人的玉廷走狗。
可现在,他却在为了拯救一群契霜人,而将自己置于死地。
伯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手中的引爆器,仿佛有千斤重。
他只要按下去,那些正在浴血奋战的身影,那些为了守护家园而拼上性命的同胞,都会在瞬间化为焦炭。
这,就是白鹭长老想要的“葬歌”吗?
这,就是他为之奋斗的“未来”吗?
不。
绝对不是。
那颗被艾米·维克萨里昂亲手埋下的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所有束缚,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他不能再接受了。
他不能再为这样一个疯子卖命了。
伯劳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着引爆器的手。
他拔出了一个精巧的金属针,精准地插入了引爆器侧面的一个小孔里,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引爆器上所有闪烁的微光都彻底熄灭了。
他做出了决定。
他要将这些炸弹,交给真正需要它们的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简易的地图,那是他亲手绘制的炸弹埋藏点。
他需要找到吉莫。
作为白鹭长老的密探,他早就将“维克萨里昂之声”的组织架构和核心成员调查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吉莫,那个曾经高洁的战士,如今是艾米·维克萨里昂最信任的副手,也是此刻聚落防线的实际指挥者之一。
伯劳收起伪装布,如同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从屋顶滑下。
他利用自己对聚落地形的熟悉,以及身为密探的潜行技巧,在混乱的战场边缘穿行。
影兽的嘶吼,伤员的哀嚎,武器碰撞的铿锵声,在他耳边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乐。
他绕过一处正在激烈交火的街角,躲开一只被炸飞的影兽残肢,最终在第二道防线后方的临时指挥所,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吉莫正站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前,对着地图大声下达着指令。
他的脸上沾满了黑色的血污,声音嘶哑,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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