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御书房里,檀香袅袅,蝉鸣透过窗棂隐约传来,却驱不散慕容烬眉宇间的郁色。案几上堆叠的奏折高如小山,其中一叠标注着“江南水利政绩”的奏折,更是被他反复翻阅,朱笔在纸页上画满了圈点,神色愈发凝重。
“陛下,巳时已至,该用早膳了。”太监总管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慕容烬愁眉不展,声音放得愈发柔和。
慕容烬头也没抬,烦躁地摆了摆手:“撤了吧,朕没胃口。”
李德全不敢多劝,正要退下,却见门口探出个小小的脑袋,正是慕容宸。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小蟒袍,手里攥着个布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父皇!”慕容宸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御书房的沉闷,“儿臣来给你送点心啦,母妃亲手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慕容烬闻言,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近来他常召慕容宸来御书房伴读,一来是喜爱这孩子的聪慧机灵,二来也想让他早些熟悉朝政,没想到这孩子倒是越发贴心了。
“进来吧。”慕容烬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慕容宸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李德全,又好奇地凑到案几前,看着满桌的奏折,小眉头皱了起来:“父皇,你怎么不高兴呀?是不是这些奏折不好看?”
慕容烬叹了口气,指着那叠江南水利的奏折:“宸儿你看,这是江南各州府上报的水利政绩。朕下令拨款三百万两白银,让他们修缮河道、修建堤坝,可你看这些奏折,个个都说完成了九成以上,惠及百姓数百万,粮食增产三成。可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他顿了顿,又说道:“江南去年汛期洪涝严重,河道淤积本就严重,三百万两白银虽不算少,但要在短短半年内完成这么多工程,实在有些难以置信。可他们的奏折写得有理有据,还有地方乡绅的联名担保,朕竟挑不出半点错处。”
慕容宸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凑到奏折前看了看。虽然他认识的字不多,但也能看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溢美之词。他想了想,从布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石子,在案几的空地上摆弄起来。
“父皇,你看呀!”慕容宸指着摆好的石子,“这些黑色的石子是中央,也就是父皇你;这些白色的石子是江南的各个州府;这些灰色的石子是百姓和粮食。”
他先在黑色石子旁边摆了三堆白色石子,每堆白色石子旁边又摆了一些灰色石子:“去年江南发大水,就像这样——”他拿起一杯茶水,轻轻泼在灰色石子上,“灰色石子被水冲得东倒西歪,说明百姓受灾,粮食减产。这时候中央的黑色石子给白色石子送了很多‘银子’,也就是让他们修河道、建堤坝。”
慕容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然后呢?”
“然后呀,白色石子说他们把河道修好了,堤坝建好了,灰色石子也变多了,粮食增产了。”慕容宸说着,又往白色石子旁边加了不少灰色石子,“可父皇你看,去年的灰色石子那么少,今年一下子变这么多,是不是太奇怪了?就像母妃种的月季花,去年还只是小苗,今年怎么可能一下子长成大树呢?”
他又从布口袋里掏出更多的小石子,分成三堆:“父皇你看,这是第一年的石子,这是第二年的,这是第三年的。如果白色石子真的把河道修好了,粮食应该是慢慢增产的,第一年多一点,第二年再多一点,第三年更多。可他们说今年一下子增产三成,就像这堆石子突然变多,肯定是假的!”
慕容宸一边说,一边把三堆石子摆成递增的形状,又指了指江南奏折上的数字:“他们只报了今年的数字,没有去年和前年的数字对比,就像只给父皇看最上面的这堆石子,不让父皇看下面的,肯定是想骗父皇!”
慕容烬盯着案几上的石子,又看了看奏折上的数字,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一直觉得不对劲,正是因为这些州府只上报了今年的政绩,却对去年受灾时的惨状和前年的基础数据避而不谈。若是将今年的产量与前三年的数据对比,自然就能看出破绽!
“对啊!朕怎么没想到!”慕容烬一拍大腿,脸上的郁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喜悦,“宸儿你真是朕的福星!这些官员只报喜不报忧,拿今年的‘增产’和去年受灾时的‘减产’对比,显得政绩斐然,却故意隐瞒了前三年的正常产量。若是对比前后三年的数据,便能看出他们到底有没有虚报政绩!”
他立刻召来李德全:“传朕旨意,立刻调取江南各州府前三年的粮食产量、河道修缮记录、堤坝建设情况,与今年上报的政绩一一核对!再派户部和工部的大臣,带着御史台的人,即刻前往江南实地核查,务必查明真相!”
“奴才遵旨!”李德全见皇帝终于展露笑颜,连忙躬身退下,心中暗自惊叹瑞王殿下的聪慧——这么复杂的朝政难题,竟然被一个三岁半的孩子用摆石子的方式点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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