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宗学,满院海棠落得正盛,细碎的粉白花瓣顺着雕花窗棂飘进考场,却丝毫驱散不了殿内的紧张气息。宗学年度大考关乎宗室子弟的前程排位,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焦灼,唯有靠窗坐的慕容宸,一身宝蓝色绣云纹锦袍衬得粉雕玉琢,小手握狼毫笔的姿势端正又沉稳,笔尖划过宣纸时沙沙作响,字迹清秀工整,小脸上满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他身旁的李承泽抓耳挠腮,对着一道算术题愁眉苦脸,偷偷瞥向慕容宸的试卷,见他早已写满答案,忍不住在心里叹服:宸儿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啥题都会啊?而斜后方的远支宗室子弟李昊然,目光却始终阴恻恻黏在慕容宸身上,指节攥得发白。他是定国公庶孙,资质平庸,平日在宗学里总被慕容宸的光芒盖过,连先生们的夸赞都多偏向慕容宸,日积月累的嫉妒早成了心底的毒刺,这次大考成绩直接关联后续分封赏赐,他早就盘算着要给慕容宸使绊子。
时辰渐渐过半,大部分子弟都在奋笔疾书赶进度,监考先生背着手巡视后排,视线暂时离开前排区域。李昊然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悄悄攥紧手里特意挑选的滑腻墨锭——这墨锭是他前几日特意去文具房挑的,质地偏软还打滑,正常人都不爱用,他却留着专门等今天。趁周围人都专注答题,他假装抬手整理衣袖,手腕猛地一松,墨锭“哗啦”一声砸在慕容宸的桌角,乌黑的墨汁瞬间四溅,像泼翻的浓墨画,径直晕开在慕容宸即将写完的试卷上,最后三道大题的答案被染得一片漆黑,连字迹都看不清半分。
变故突生,考场瞬间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聚过来。李承泽吓得手里的笔都掉了,李景明、李博文也急得直皱眉,偷偷给慕容宸使眼色;几个平日里嫉妒慕容宸的子弟,眼底藏不住幸灾乐祸,暗自等着看他哭闹失措。慕容宸低头盯着满是墨污的试卷,小眉头轻轻蹙了下,指尖捏了捏笔杆,换做寻常孩童,遭此变故怕是早哭了,可他澄澈的眼眸里竟没半点慌乱,反倒沉了沉气。
李昊然心里偷着乐,脸上却装得惊慌失措,连忙起身弯腰道歉,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慌乱:“瑞王殿下!对不住对不住!都怪这墨锭太滑,我没拿稳,不小心洒到您试卷上了,您别生气,我……我给您赔罪!”说着还假模假样要去捡墨锭,余光却死死盯着慕容宸的反应,盼着他乱了阵脚,耽误答题时间。
监考先生快步走过来,看到被墨污的试卷也皱紧眉头,语气严肃:“怎么回事?考试期间怎会如此疏忽?”
“先生恕罪,”李昊然立刻低下头,装出愧疚不已的样子,“是学生不小心,整理衣袖时没抓牢墨锭,才冲撞了瑞王殿下,您要罚就罚我吧,千万别怪瑞王殿下。”他这话看似认错,实则暗里坐实是意外,还想卖个乖。
周围议论声渐起,李承泽忍不住低声替慕容宸抱不平:“哪有这么巧的?明明就是故意的!”李景明也跟着点头,却被监考先生一个眼神制止,考场又恢复了安静,只剩压抑的焦灼。
所有人都以为慕容宸会委屈哭闹,或是怒斥李昊然,可他却缓缓抬起头,奶声奶气的嗓音里满是镇定,看向监考先生时眼神格外坚定:“先生,无妨,不过是一张试卷罢了,弟子恳请更换一张空白试卷,余下时辰足够完成作答,还请先生通融。”
监考先生愣了下,随即面露难色:“殿下,只剩不到半个时辰就收卷了,重新书写怕是来不及啊,要不……”
“来得及的。”慕容宸打断他,小脸上满是笃定,“这些题目弟子都已记熟答案,重新写一遍很快,不会耽误收卷。”
李昊然在后面听得心里一紧,暗道这慕容宸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嘴上却假惺惺劝道:“殿下,半个时辰确实太短了,要不您跟先生求求情,看看能不能宽限些时辰?别累着自己。”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想让先生觉得慕容宸无理取闹,或是让慕容宸自己慌神放弃。
慕容宸转头看了他一眼,澄澈的眼眸里带着点孩童特有的通透,语气却带着点冷意:“李公子倒是关心我,不过我看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试卷吧,方才我瞧你这道策论题写了半天都没动笔,别到头来顾着操心别人,自己交了白卷,丢了定国公府的脸面。”
这话戳中李昊然的痛处,他脸色瞬间红一阵白一阵,僵在原地说不出话,只能恨恨地瞪了慕容宸一眼,灰溜溜坐回座位,心里的嫉妒和恨意更甚,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监考先生看着慕容宸镇定自若的样子,又想起他平日聪慧过人、勤勉好学,心里不忍,便点了点头:“既然殿下有把握,那便给你一次机会,来人,取一张空白试卷过来!”
很快,空白试卷送到,慕容宸接过试卷,没有半分犹豫,立刻握笔书写。他的笔尖在宣纸上疾驰,速度快得惊人,却依旧保持着字迹工整,连停顿都极少——原来他早就将所有答案记在心里,重新书写不过是复述一遍,根本不用再耗费时间思考。周围的子弟们都看呆了,悄悄张大嘴巴,连监考先生都暗自惊叹,这孩子的记忆力和心理素质,实在远超同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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