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沉重得如同凝结的水银,充斥在巨大而空旷的“秩序方舟”主控室内。能量管线的微光、中央球体液态光雾的流转、以及医疗舱散发的淡绿光晕,在这片死寂中勾勒出冰冷而脆弱的轮廓。
幽泉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将所有的矛盾、风险、希望与绝望,赤裸裸地摊开在林枫面前。
成为“秩序之芽”的调和核心与能量中转站,意味着他将主动置身于“混沌”与“墟”这两股至高力量对撞、融合、转化的最前沿。成功,或许能解决一切问题,甚至为他开辟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失败,他的身体和神魂将在瞬间被彻底撕裂、湮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而此地也将随之崩溃,所有人陪葬。
天枢子等人的激烈反对声仍在耳边回荡,雷枭愤怒的质问,赤阳子急切的劝阻,天枢子沉重而忧虑的目光……但林枫的目光,却越过了他们,牢牢锁定在医疗舱中那个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身影上。
星岚胸前的血迹刺目惊心,她紧闭的双唇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证明着她还在生死边缘挣扎。幽泉的话是对的,没有稳定的环境和纯净的能量,没有“秩序之芽”成功净化污染、稳定“圣茧”后提供的“净土”,她撑不下去。即便强行带走,在这危机四伏的遗迹中,在可能爆发的污染狂潮里,她的结局已然注定。
而他,林枫,身负“葬枢”与“火种”,或许真是那渺茫希望的唯一载体。这不是牺牲,更像是一种……宿命的交汇。从他得到青铜棺椁,从“火种”融入掌心,从他踏入这片被遗忘的古战场开始,冥冥之中,似乎就有一条线,牵引着他走向此刻,走向这个必须由他来做的选择。
加固封印,苟延残喘,然后逃离?将星岚和同伴置于更不可测的危险中,将古文明最后的遗骸与希望彻底抛弃,任由“外混沌”污染肆虐,让“圣茧”这个潜在的灾难继续酝酿?这不符合他的道心,也与“守序之令”传递的、那些跨越万古的悲壮守护意志背道而驰。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牺牲变得毫无意义,让危险不断累积。
林枫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冰冷而陈腐的空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灰色的眼眸深处,所有的犹豫、挣扎、恐惧,都被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所取代。那平静之下,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同意。”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主控室的寂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道友!”天枢子还想再劝。
林枫抬手制止了他,目光转向幽泉:“我需要知道具体怎么做,以及……成功的几率究竟有多少?不要模糊的估计。”
幽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似是赞许,又似是叹息。他快速操作控制台,调出“秩序之芽”的全息设计图,将其放大、分解,核心部分清晰呈现。
“装置分为三个主要部分:‘混沌萃取模块’、‘秩序重构模块’和‘调和稳定核心’。”幽泉指着蓝图讲解,语速极快,“‘混沌萃取模块’负责从‘圣茧’和外部污染中剥离相对纯净的‘源初混沌’之力;‘秩序重构模块’利用中枢残存的‘秩序’能量,将这些混沌之力进行初步梳理、净化,转化为可供利用的稳定能量流;而‘调和稳定核心’,就是你。”
他的手指点在蓝图中心那个复杂的、如同立体法阵般的结构上:“你需要进入这个核心舱,与装置深度连接。你的身体和意识,将成为‘混沌’与‘秩序’力量交汇、碰撞、最终达成临时平衡的‘熔炉’与‘锚点’。‘葬枢’之力负责界定、镇压过于狂暴的部分,防止‘混沌’失控;‘火种’之力负责吸引、同化、引导‘源初混沌’,确保能量来源的纯净性。同时,你的意志,必须作为主导,引导整个净化与引导过程,将净化后的能量,一部分用于维持装置运行和稳定‘圣茧’,另一部分通过医疗舱治疗星岚姑娘,剩余部分则用于修复中枢和建立局部净化力场。”
“这个过程极度危险。任何一丝力量失衡,或是你的意志出现动摇,都可能导致‘熔炉’爆炸,核心崩溃。根据我的计算,以及中枢对‘圣茧’当前状态和污染浓度的评估,你需要在核心舱内坚持至少十二个时辰,才能完成初步净化循环,建立稳定的力场。成功率……以你目前的状态和对力量的掌控度,加上蓝图未完成导致的能量逸散风险,综合评估,大约在百分之五到八之间。”
百分之五到八……
残酷的数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雷枭低吼,双眼赤红,“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修复这破蓝图!或者……或者用别的东西代替林小子!”
“时间不够。”幽泉冷冷道,“‘圣茧’封印随时可能彻底崩解,中枢能量即将耗尽。蓝图缺失的关键模块,是上古‘先民’智慧的结晶,短时间内无人能够补全。至于替代品……”他看了一眼林枫,“整个遗迹,甚至我们已知的范围内,找不出第二个能同时承载并初步调和‘混沌’与‘墟’之力的存在。他是唯一的变量,也是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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