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中风”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已经暗流汹涌的朝堂之下,激起了更深的、不为人知的漩涡。
消息被严密封锁,仅限于皇帝、萧崇礼及三法司少数几位主官知晓。对外,只宣称威远侯高盛在狱中突发恶疾,需静养医治,暂停一切审讯。然而,这拙劣的借口如何能瞒过那些嗅觉灵敏、在权力场中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一时间,各种猜测、流言在私下里疯狂滋长,人心愈发惶惶。
养心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承平帝面沉似水,端坐在御案之后,明黄色的龙袍在宫灯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御案上摊开的,是萧崇礼连夜呈递的密折,详细禀报了高盛“中风”前后的蹊跷之处,以及仵作、太医的联合勘查结果——虽无明显外伤,但体内残留有极微量、可致人血脉淤塞、言语肢体功能障碍的罕见毒物痕迹,且发作时机巧妙,绝非偶然。
“好,好得很。”承平帝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冰碴,每一个字都砸在殿中肃立的几人心中,“朕的天牢,朕的三法司,竟成了某些人想来就来,想灭口就灭口的菜市口!”
“臣等失职,罪该万死!”殿中,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及暂代兵部尚书的萧崇礼,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绝非虚言。高盛通敌案尚未彻底了结,主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毒成废人,这不仅是打他们的脸,更是对皇权赤\裸裸的挑衅!
萧崇礼伏地道:“陛下,此事实在蹊跷诡异。天牢防守不可谓不严密,高盛饮食、用药皆经多重查验,仍被钻了空子。下毒之人,手段极高,且对天牢内部运作乃至解毒验毒流程,恐怕都极为熟悉。此绝非寻常狱卒或外部宵小所能为。臣怀疑……”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重,“朝中,或宫中,仍有其同党,且身居要害,能量不小。”
“同党?”承平帝冷笑一声,目光如电,扫过跪伏的几人,“能在天牢中做出这等手脚,岂止是同党?这是内鬼!是趴在朕的江山社稷上吸血的蛀虫!是高盛背后,那条真正的大鱼,开始擦屁股了!”
他越说越怒,猛地一拍御案,上好的紫檀木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笔架上的御笔都跳了几跳。
“查!给朕一查到底!”承平帝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殿内投下威压的阴影,“萧崇礼!”
“臣在!”
“此案仍由你总揽!三法司全力配合!朕予你临机专断之权,凡涉案者,无论品级高低,无论牵扯何人,一应可疑人等,皆可先行锁拿审讯!朕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究竟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臣,领旨!”萧崇礼叩首,声音坚定。他知道,皇帝这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要下狠手刮骨疗毒了。这“无论牵扯何人”的旨意,分量重如千钧,也危险如悬崖。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承平帝又看向另外三人。
“臣等在!”
“即刻起,抽调绝对可靠之干员,会同锦衣卫、东厂,成立联合稽查处,专门清查此案之余孽及高盛‘中风’一事!给朕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只藏起来的老鼠揪出来!但凡有懈怠、隐瞒、阻挠者,以同谋论处!”
“臣等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三人浑身一凛,齐声应道。皇帝连东厂都动用了,那是直接对皇帝负责、令人闻风丧胆的宫廷特务机构,足见此次决心之大。
“还有,”承平帝重新坐下,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眼神幽深,“高盛虽废,其党羽未清。永宁坊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萧崇礼心中一紧,知道皇帝也注意到了这个可能的突破口,忙道:“回陛下,臣已加派人手暗中布控,目前尚未有异动。那妾室柳氏与其夫,表面生活如常。但臣担心,对方既然能对高盛下手,难保不会……”
“那就盯紧了!”承平帝打断他,语气森然,“若有人敢对柳氏下手,务必给朕抓活的!朕要亲自看看,是谁,这么急着杀人灭口!”
“是!”
“都下去吧。朕,等你们的消息。”承平帝挥了挥手,似乎有些疲惫,但眉宇间的厉色丝毫未减。
“臣等告退。”四人小心翼翼地行礼,躬身退出养心殿。
殿外,寒风凛冽,但四人背后的官袍,却已被冷汗湿透。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心。一场更大规模、更深入、也更凶险的清洗与反清洗,即将拉开血腥的帷幕。
圣旨一下,整个京城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肃杀。
联合稽查处迅速成立,由东厂提督大太监曹正淳亲任督办,萧崇礼坐镇协调,三法司、锦衣卫抽调精干力量。一张无形的大网,以天牢为中心,以兵部、威远侯府旧部、通宝银楼往来商户、以及所有与高盛案有牵连的人员为节点,迅速铺开。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明面上的抄家拿人。暗地里的盯梢、密探、情报交叉比对、甚至是秘捕和秘密审讯,在京城各个角落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的缇骑,频繁出入各衙门、坊市,那种阴冷、诡秘、无孔不入的气息,让所有心中有鬼或与高盛案稍有瓜葛的人,都感到芒刺在背,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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