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纱,在案上投下淡淡的光斑时,扶苏才从辗转中醒来。他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的纹路,昨夜重建度量衡失败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些破碎的玻璃管、不准的漏刻、争论不休的方士与儒生,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此前的盲目自信。
(回想起来昨天的事情,是自己心急了。之所以以前那么顺利,是因为自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知道水泥的配方,懂蜂窝煤的原理,清楚曲辕犁的结构,这些都是后世积累的成果,并非自己真的能凭空创造。可昨日竟天真地以为,凭着模糊的记忆和几句“科学原理”,就能让古人立刻造出秒表、米尺、温度计,甚至重建整个文明体系,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自嘲地笑了笑,起身下床——穿越以来,顺遂的日子过久了,竟忘了文明的演进从不是一蹴而就的。水泥、蜂窝煤的成功,是因为恰好契合了大秦当下的需求,且材料与工艺都能实现;可度量衡的重建,涉及天文、数学、材料、工艺等多个领域,需要长期的试错与积累,绝非一日之功。
“还是得从力所能及的事做起。”扶苏洗了把冷水脸,冰凉的水让他彻底清醒,目光也重新变得坚定。他换下常服,穿上便于劳作的短打,决定先去天工阁的实验田——那里种着西域带回的大蒜,是去年冬天播下的种,如今该到出苗养护的关键期了。
实验田位于天工阁西侧,占地一亩,四周用竹篱笆围着,田埂上还插着木牌,标注着“大蒜试点”“播种日期:去年冬月”。刚走近田边,便看到农匠老陈正蹲在田里,小心翼翼地给大蒜苗松土,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却浑然不觉。
“老陈,这大蒜长得怎么样?”扶苏轻步走过去,也蹲下身,仔细观察——只见大蒜苗已有半尺高,叶片呈淡绿色,却有些蔫蔫的,不像预想中那般挺拔,根部的土壤也略显板结。
老陈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叹了口气:“公子,这大蒜倒是活了,可就是长得慢。咱们按种粟米的法子施肥,施多了怕烧根,施少了又没力气;而且这几天没下雨,土壤有点干,浇多了水,又怕烂根,实在不好伺候。”
扶苏伸手碰了碰叶片,指尖能感受到轻微的粗糙感,又拨开根部的土壤——根系还算发达,却有几根须根微微发黄。“这大蒜喜凉怕涝,喜肥却不耐浓肥。”他回忆着后世的种植经验,对老陈说,“以后别用腐熟的粪肥直接浇根,先用水稀释三倍,沿着田埂浇在行间;土壤干了就浇小水,别漫灌,最好在早晚浇,避开正午高温;另外,每隔十天,给叶片喷一次草木灰水,能防虫,还能补充钾肥,让苗长得壮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把每天的天气、浇水量、施肥量、蒜苗的长势,都详细记下来,哪怕是叶片黄了一片、长高了一寸,也要记。咱们现在缺的就是经验,多记录、多总结,明年再种,就能少走弯路。”
老陈连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卷楮纸,上面已经歪歪扭扭地记了几行字:“公子放心,俺这就按您说的做,每天都记,绝不漏!”扶苏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比起遥不可及的度量衡,这些田间地头的小事,才是眼下最实在的“进步”。
离开实验田,扶苏回到天工阁的工坊,让人取来一筐新鲜的大蒜——这些是从长势较好的植株上摘下的嫩蒜,个头不大,却饱满多汁。他要做的,是“大蒜素”——医家弟子曾提过,军中士兵在南方易染肠胃病,伤口也容易感染,而大蒜有杀菌消炎的功效,提取出大蒜素,用起来会更方便。
工坊里,扶苏先将大蒜去皮,放在石臼中反复捣碎,直到捣成细腻的蒜泥;然后找来一个陶瓮,将蒜泥倒进去,加入两倍的清水,搅拌均匀后,盖上盖子浸泡半个时辰;接着,他让人搬来一个简易的竹制蒸馏器——下方是陶锅,中间是竹制的冷凝管,上方是接液的瓷碗,这是墨家兄弟之前为提取草药汁液做的。
他将浸泡好的蒜泥与水倒入陶锅,点燃下方的炭火,慢慢加热。随着温度升高,陶锅中冒出白色的蒸汽,蒸汽顺着冷凝管流下,凝结成淡黄色的液体,滴进瓷碗中。“这就是大蒜素的粗提液。”扶苏指着瓷碗,对围过来的几名医家弟子说,“你们看,这液体有股辛辣味,就是大蒜里能杀菌的东西。”
他将粗提液倒进干净的瓷瓶中,盖紧瓶塞,又拿出一卷竹简,写下用法:“1. 外用:稀释十倍,涂抹伤口,可防感染;2. 内服:稀释二十倍,每日一次,治肠胃不适;3. 储存:避光、密封,常温可存十日。”
“记住,一定要稀释!”扶苏反复叮嘱,“浓度太高会刺激皮肤和肠胃,轻则红肿,重则呕吐。你们先拿小剂量试试,记录下效果,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医家弟子们连忙接过瓷瓶和纸张,认真记下用法,其中一名弟子问道:“公子,若是大蒜再多些,能不能多提取些,送到楚地的军中?那里的士兵正受疫病困扰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