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秦营的晨雾尚未散尽,如轻纱般缠绕在营寨的鹿角与旌旗之间,连远处驰道旁的枯树都晕成了模糊的墨色轮廓。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雾中穿透而来,起初是零星的“嗒嗒”声,很快便汇成密集的“轰隆”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麻——一支插着玄色“秦”字旗的运输队正疾驰而来,旗面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旗下二十余辆马车车轮卷起的尘土,在晨雾中拖出长长的灰线。
为首的校尉是个面膛黝黑的汉子,左臂上还缠着昨日赶路时被荆棘划破的布条,待马车在营门前停稳,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干脆利落,铠甲上沾着的尘土簌簌掉落,却难掩眼中的兴奋。见扶苏与王翦的亲兵正迎上来,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老将军!公子!第二批物资总算按时送到!这次除了三万石粮草、五千套札甲,还有天工阁新制的‘颗粒火药’,按公子的吩咐,每罐都加了精制白糖强化,工匠说威力比之前的粗制火药大了三成!”
扶苏与王翦闻声从中军帐赶来时,运输队的士兵已开始卸车。几辆密封的青铜顶马车被掀开,里面整齐码放着陶罐,每个陶罐都用红绸封口,罐身贴着黄色标签,写着“火药二字与重量。扶苏走上前,示意士兵打开一罐,一股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气息与蔗糖的微甜瞬间散开,罐中装着棕褐色的颗粒状物体,大小如粟米,捏在指尖能感觉到细微的磨砂感。
“这便是加了白糖的火药?”王翦须发皆白,却依旧精神矍铄,他拿起一粒火药,放在指尖轻轻摩挲,又凑近鼻尖闻了闻,眉头微蹙,“老夫活了六十余载,只知白糖能调味、能入药,竟还能助燃?”
“正是。”扶苏接过陶罐,将颗粒倒在掌心,对着晨光轻轻一吹,细小的颗粒随风扬起,“白糖性易燃,遇高温会快速分解燃烧,与硫磺、硝石按比例混合后,能让火药的燃烧速度提升近一倍,燃烧更充分,爆炸时产生的气浪与冲击力自然更大。之前的粗制火药多用来开山修路、疏通河道,这次改良后,正好能用于战场破垒。”
说罢,他示意校尉取来一小块火药,约莫拳头大小,放在营门前的空地上,又让人拿来火种。周围的士兵纷纷后退几步,好奇地伸长脖子张望。扶苏点燃火种,俯身凑近火药——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火光骤然窜起半丈高,橘红色的火焰裹挟着黑色硝烟直冲天际,地面被炸开一个浅坑,碎石与尘土飞溅,连几步外的士兵都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待硝烟散去,坑底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空气中的硫磺味更浓了。
王翦眼中闪过惊叹,伸手摸了摸坑边的碎石,转头对扶苏道:“好东西!若是用在回回炮上,只需几发,定能轰开楚军的营垒!”他口中的回回炮,是扶苏研制的配重式投石机,此前用水泥包裹石头为弹,虽能砸毁营墙,却难以造成爆炸杀伤,若换成这改良后的火药,威力可想而知。
“回回炮还在后面的运输队里,估计明日才能到,眼下倒有个更急的用处。”扶苏突然想起前日派斥候探查楚军营地时传回的消息,转身对王翦道,“老将军,您前日说楚军驻扎在城南的云梦泽洼地,对吗?那附近可有能俯瞰楚军大营全貌的高点?”
王翦当即召来斥候队长,命人展开羊皮地图。地图上用墨线清晰勾勒出云梦泽的轮廓,楚军大营的位置被标成红色三角,周围还标注着河流、土坡的分布。“楚军大营背靠云梦泽支流,营地下方是早年的沼泽地,虽已填实,但地势低洼,每逢下雨便容易积水,营内的帐篷都垫了木板才能住人。”斥候队长指着地图上一处黄色圆点,“从楚军大营往西走三里,有一处天然土坡,高约两丈,坡顶平坦,没有树木遮挡,站在坡上能清楚看到楚军粮仓的位置——那粮仓是楚军的命脉,按咱们抓到的俘虏招供,里面囤积了他们仅存的半月粮草,若是没了粮草,楚军撑不了三日。”
“就是这里了!”扶苏用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土坡位置,指尖因兴奋微微发红,“楚军营地低洼,四周又多是枯草,若用火攻,火势借风势蔓延,定能乱其阵脚;而粮仓是他们的死穴,只要烧了粮仓,楚军不战自溃。咱们可用火药、火油制作‘神火飞鸦’,从土坡上发射,再用孔明灯标记粮仓位置,确保打击精准,万无一失。”
王翦俯身盯着地图,手指顺着土坡到楚军大营的路线划过,沉吟片刻后,突然拍手叫好:“此计甚妙!楚军自上月在蕲南战败后,士气本就低落,若粮仓被烧,士兵必生恐慌,到时候再派骑兵突袭,定能一举破敌!”他转头对帐外喊道,“传我将令,命墨家工匠即刻到中军帐集合,再让后勤营准备火油、麻布、楠竹,越快越好!”
不过半个时辰,秦营的工坊内便热闹起来。墨家兄弟带着三十余名工匠,围在临时搭建的木架旁忙碌——他们先用坚韧的楠竹削成飞鸦形状的骨架,鸦身约两尺长,翅膀展开有一尺宽,竹骨上钻了细小的孔洞,用来穿线固定外层的粗麻布。工匠们将粗麻布在火油与酒精的混合液中浸泡半个时辰,待麻布吸饱油脂后,再小心翼翼地裹在竹骨架上,用麻线紧紧勒住,连鸦嘴、鸦爪的细节都做得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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