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涛书记在常委会上的雷霆之怒,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省委大院里的气氛一夜之间变得微妙起来,那些原本若隐若现的阻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抹去。审计厅的“例行审计”无限期推迟,分工调整的征求意见稿悄然撤回,连杨文明秘书长的电话都变得格外客气。
但郑国锋和林寒都清楚,这并非胜利,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台面之上。
三天后的傍晚,郑国锋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邀请——赵达康省长请他到家中“便饭”。
这是一栋僻静的省委家属院小楼,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尚未到花期。餐厅里没有保姆,赵达康系着围裙,正将一盘清蒸鲈鱼端上桌。
“来来,老郑,尝尝我的手艺。”赵达康笑容和煦,仿佛之前的一切龃龉从未发生,“夫人回娘家了,今天就咱们两个老伙计,好好喝一杯。”
郑国锋看着满桌精致的家常菜,心里警铃大作。这绝不是一顿普通的家常便饭。
酒过三巡,赵达康放下筷子,语气随意:“老郑啊,你在临州这几年,不容易。经济发展、社会稳定,都抓得很好。特别是这次扫黑除恶,力度很大,效果也很显着。”
郑国锋不动声色:“都是分内工作,离不开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
“是啊,领导很重要。”赵达康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但具体工作,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在一线的同志。特别是像林寒这样的年轻干部,有冲劲,有原则,很难得。”
他话锋一转:“不过啊,年轻干部有时候容易冲动,考虑问题不够全面。就像这次金满堂的案子,查是肯定要查的,但怎么查,查到什么程度,都需要好好把握。”
郑国锋放下酒杯:“省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赵达康身体微微前倾,“案子要办,但要办得稳妥,办得圆满。不能为了查案而影响稳定,更不能因为个别害群之马,就否定我们整个干部队伍。”
他拿起酒壶给郑国锋斟满:“金满堂罪大恶极,必须严惩。他背后的保护伞,该挖的也要挖。但是不是每一条线索都要追到底?是不是每一个关联人都要一查到底?这值得我们深思啊。”
郑国锋明白了。这不是阻止查案,这是要给调查划下边界。
“省长,这个边界,该怎么划?”
赵达康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案子要尽快进入司法程序,拖延不得。第二,涉及企业正常经营的部分,要慎重处理,不能影响经济发展。第三......”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涉及已经退下来的老同志,要特别注意方式方法。我们要尊重历史,顾全大局。”
郑国锋心中冷笑。这三条,条条都是精心设计的枷锁。尽快司法程序,意味着很多深层次问题来不及深挖;保护企业经营,实则是保护那些与黑恶势力勾结的“白手套”;而所谓“退下来的老同志”,指向再明确不过。
“省长,这三点,恐怕......”
“老郑啊,”赵达康打断他,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我们要学会在原则性和灵活性之间找到平衡。”
他举杯示意:“临州需要稳定,江东需要稳定。这个大局,你我要共同维护。”
离开赵达康家时,夜色已深。郑国锋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发动引擎。车窗外的省委大院宁静祥和,但他知道,这宁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第二天,他约林寒在江边散步。
“他们划下道来了。”郑国锋将昨晚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告诉林寒,“三条红线,条条打在七寸上。”
林寒望着江面上往来穿梭的货轮,沉默良久。
“郑书记,你怎么看?”
“我在想一个词——妥协的艺术。”郑国锋苦笑,“官场上,不会妥协的人走不远。但妥协的底线在哪里?”
江风很大,吹得两人的外套猎猎作响。
“他们想用时间来换空间。”林寒缓缓道,“用司法程序限制调查深度,用经济稳定绑架办案力度,用老干部做挡箭牌。很聪明的手段。”
“但我们没有选择。”郑国锋声音沉重,“如果硬碰硬,结果可能是调查彻底停滞,连现有的成果都保不住。”
林寒突然停下脚步:“郑书记,你相信我吗?”
郑国锋看着他被江风吹乱的头发,还有那双永远清澈坚定的眼睛。
“信。”
“那我们就陪他们演这出戏。”林寒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他们要形式上的妥协,我们就给他们形式。但该查的,一刻都不会停。”
郑国锋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林寒目光锐利,“表面上,我们按照他们的要求,加快司法程序,保护企业,尊重老同志。但暗地里,调查要换个方式进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