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无限长的丝线。
在成百上千双空洞目光的注视下,在几个黑袍长老惊愕与狂怒的眼神中,那半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黄铜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抛物线。
“噗通。”
一声轻响,微弱得如同雨滴落入湖面。
钥匙,坠入了井中。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没有发生。没有地动山摇,没有光芒万丈。
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加彻底的寂静。
为首的那名黑袍长老,刚刚用干枯的手掌拍飞了砸向他的《里账》,他甚至来不及发怒,就和其他人一样,僵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林默身上移开,投向了那口古井。
仿佛在等待一个宣判。
一秒。
两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个被架在井边的年轻“祭品”,脸上的绝望甚至凝固了一瞬,变成了一种茫然。
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转向林默,声音里充满了即将爆发的残忍:“愚蠢的……小虫子,你以……”
他的话没能说完。
“嗡——”
一声低沉到不似人间该有的嗡鸣,从地心深处传来。它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在场每一个“生物”的骨骼、血液和灵魂。
紧接着,异变陡生!
那口古井,这个小镇赖以生存的“心脏”,仿佛突然拥有了生命。那些从井口缓缓升腾的黑色雾气,不再是温柔的触手,而是像一条被踩到尾巴的巨蟒,猛地向井内倒缩!
那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仿佛井里有什么东西,以无可匹敌的蛮力,将它们狠狠地拽了回去!
“不——!”
为首的长老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
随着黑雾的回缩,广场地面上,那些由无数镇民鲜血和外乡人灵魂刻画的巨大符文阵法,开始疯狂地闪烁起来。它们像接触不良的霓虹灯管,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最后,在一片刺目的红光中,从阵法的中心,也就是古井的周围,开始寸寸断裂!
“咔嚓!咔嚓咔嚓!”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出现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并以古井为圆心,向着整个广场疯狂蔓延!
“啊——!”
“呃……”
变化同样发生在了那成百上千的“镇民”身上。
站在最外围的一个老婆婆,她的身体最先开始闪烁,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她的轮廓变得模糊,半边身子甚至凭空消失了零点几秒,然后又突兀地出现。
紧接着,这种“掉帧”现象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一个中年男人的脑袋,突然变成了由无数像素块组成的马赛克,然后“啪”的一声,像摔碎的玻璃一样散落一地,化为飞灰。
一个孩童僵硬地走着走着,双腿突然凭空消失,上半身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接触地面的瞬间,也化作了一捧尘土。
整个广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崩溃的程序世界。这些由诅咒维系的幻影,在失去了能量源头之后,正在被系统无情地“删除”。
混乱,在一瞬间爆发了。
一些镇民在消失前,程序发生了错乱,开始疯狂地攻击身边的人。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将手插进了旁边“女人”的胸口,而那个“女人”则在身体消散的同时,一口咬掉了“男人”的半边脸。
惨叫声、嘶吼声、身体崩溃化为飞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曲末日的交响。
林默没有欣赏这壮观的“删号跑路”场面。
在异变发生的第一个瞬间,他就已经动了。
他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朝着与长老们相反的方向,猛地冲了出去。他知道,这短暂的混乱,是他唯一的生机!
“你毁了它!你毁了一切!”
身后,传来长老那包含着无尽怨毒的咆哮。
林默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几个黑袍怪物,已经将全部的仇恨锁定在了自己身上。他能感觉到几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钉在他的后背。
他冲进正在崩溃的人群。一个迎面走来的镇民,身体正好化为飞灰,林默毫不停留地从那片灰烬中穿过,带起一片尘埃。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个瘫软在井边的年轻“祭品”。
架着他的两个黑袍人,因为诅咒的动荡,身体也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妈的!”
林默在心里低骂一声。他本可以不管不顾,自己逃命。但如果放任不管,这个唯一的“同类”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决定。
他猛地一个折返,冲到井边,一脚狠狠地踹在其中一个黑袍人的腰上。
那黑袍人本就处于崩溃边缘,被他这么一踹,身体直接像沙雕一样散开了。
林默顺势抓起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年轻人的胳膊,吼道:“想活命就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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