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深潭,在空旷的书房里激起空洞的回响。
袁源坐在那里,浑身僵硬,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她看着房舫,看着他那张苍白而平静的脸,看着他那双不再有掌控、只剩下深不见底疲惫和痛楚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离婚?
那个曾经不惜动用一切手段、将她牢牢锁在身边,那个在花园里因为她一句“空了”而几乎崩溃的男人,现在,坐在她面前,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离婚”?
巨大的荒谬感和不真实感,像潮水般淹没了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房舫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应。他拿起桌上那个深蓝色的文件夹,推到她的面前。
“这是离婚协议。”他看着她,目光坦诚得近乎残忍,“我已经签好了。你看看吧。”
袁源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翻开了文件夹。厚厚的法律文件,条款清晰。关于财产分割,关于子女抚养,关于各自的权利和义务……她一目十行地扫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越攥越紧。
协议条款,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净身出户——是他净身出户。
他将他名下、以及婚姻存续期间积累的大部分资产,包括数处核心地段的房产、股权、投资基金,分割了超过百分之七十给她。他放弃了对她个人名下所有资产(包括他之前赠予的)的任何追索权。关于小曦的抚养权,协议明确:抚养权归她,他拥有探视权,但探视时间、方式,完全尊重她的意愿和孩子的状态。他甚至主动提出,一次性支付一笔数额惊人的抚养费和教育基金,确保她和孩子未来无论是否工作,都能拥有极其优渥、毫无经济压力的生活。
这根本不是一份“离婚协议”,更像是一份……馈赠。一份沉重的、带着无尽悔恨和赎罪意味的馈赠。
“为什么?”袁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嘶哑。她抬起头,紧紧盯着房舫,“为什么突然……?”
“不是突然。”房舫摇了摇头,嘴角扯起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我想了很久。从海边回来,从你说‘空了’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深蓝色首饰盒上,停顿了几秒,又移开,重新看向她,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坦诚。
“袁源,我错了。错得离谱。”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以为爱是占有,是保护,是给你我认为最好的一切。我用我的方式‘爱’你,却把你伤得遍体鳞伤,把你心里最宝贵的东西一样样夺走,还告诉你那是为你好。”
“我看着你一点点枯萎,看着你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看着你在我面前,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我比死还难受。可我越是努力想靠近,想挽回,就越是把你推得更远。直到那天,你说‘空了’……我才终于明白,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眼底泛起骇人的红,但他强忍着,继续说下去,语气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我毁了你的梦想,折了你的翅膀,把你关在我打造的黄金笼子里,还怪你为什么不能像金丝雀一样快乐地歌唱。袁源,我不是在爱你,我是在……杀死你。用‘爱’的名义,一点一点,杀死那个我最初爱上的、闪闪发光的你。”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猩红的眼眶中滚落。这个永远冷静、永远强大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泪流满面,却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哽咽着,重复着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眼,“我知道,说再多对不起,也弥补不了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他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但那坚定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悲凉。
“所以,我放你走。”他说,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这张协议,不是施舍,不是补偿,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或许也是最后能为你做的事。给你真正的自由,给你重新选择人生的权利,给你……飞翔的资本和空间。”
他指了指那份协议:“这些资产,能保证你和孩子未来衣食无忧,能让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去追求你想做的事,无论是继续演戏,还是画画,或者别的什么。小曦的抚养权给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才是那个真正爱他、能给他健康母爱的人。我……不配。但我恳求你,允许我定期看看他,让我……有机会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条项链的盒子上。
“这条项链,”他轻声说,“我挑了很久。北极光蓝,像你眼睛最深处,有时候会闪过的颜色。很抱歉,用错了方式,在你最不想被打扰的时候,送给了你。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份纪念。纪念我们曾经有过的……好的时光。也纪念,我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你可以留着,卖掉,或者……扔掉。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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