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老巷,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潮,巷口桂香小馆的木招牌在微风中吱呀作响。王桂香系着藏青粗布围裙,正蹲在灶台前摆弄一堆刚从早市挑回来的食材——嫩得能掐出水的油麦菜、带着泥土气息的山药、还有用纱布包好的陈皮和枸杞,这些在旁人眼里寻常的东西,在她手里却成了。
桂香,你这又是折腾啥呢?邻铺卖杂货的张婶探进头来,看着案板上分门别类的食材,忍不住打趣,昨儿个老陈还说,你这小馆快改成药铺了。
王桂香直起身,用围裙擦了擦手,眼角的笑纹里透着股执拗:你懂啥?现在城里人都讲究养生,我这叫顺势而为。她指着案板上的山药,这东西健脾养胃,配上小米熬粥,最适合那些熬夜赶工的年轻人;还有这陈皮,我用三年陈的,炖排骨能去油腻,比放十片生姜都管用。
张婶撇撇嘴:就你这讲究,能有人买账?庄建国那老抠,怕是第一个不答应。
提到庄建国,王桂香的嘴角抽了抽。她男人庄建国是巷口机械厂的老工人,一辈子省吃俭用,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小馆里就着一碟花生米喝二两散装白酒,对王桂香这些花里胡哨的养生玩意儿,向来嗤之以鼻。
这天中午,小馆里难得坐满了人。王桂香推出的养生套餐果然吸引了不少顾客——山药小米粥配清炒油麦菜,再加一碟凉拌木耳,定价一块二。虽说比普通的阳春面贵了五毛钱,但胜在清淡爽口,几个在附近写字楼上班的年轻人吃得连连称赞。
庄建国揣着饭盒走进来的时候,王桂香正忙着给客人盛粥。他瞥了眼菜单上的养生套餐,眉头立马拧成了疙瘩:一块二?你咋不去抢?他把饭盒往柜台上一放,给我下碗阳春面,多放辣子,再切半斤酱牛肉。
你咋又来了?王桂香放下手里的勺子,语气里带着无奈,跟你说过多少次,你那老胃病,少吃点辣的咸的,多喝点粥养养。
养啥养?我吃了几十年糙饭都没事,哪用得着这么金贵?庄建国梗着脖子,眼睛却瞟向邻桌客人碗里的酱牛肉,我看你就是想钱想疯了,一碗破粥卖一块二,谁买你的账?
王桂香被他说得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想在客人面前争执,只得压低声音:爱吃吃,不吃滚蛋。她转身进了后厨,心里却堵得慌——她做养生套餐,不光是为了赚钱,也是想让庄建国改改那坏毛病。庄建国去年查出胃溃疡,医生反复叮嘱要清淡饮食,可他偏不听,照样顿顿离不开酒和肉。
庄建国见王桂香进了后厨,偷偷瞄了眼四周,趁服务员不注意,飞快地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他早上从菜市场买的卤鸡爪,用报纸包了三层,藏了一早上了。他把卤鸡爪塞进饭盒,又拿起筷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吃起了阳春面,时不时夹起一只鸡爪,飞快地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他正吃得兴起,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回头一看,王桂香正叉着腰站在他身后,脸色铁青得像锅底。
庄建国!王桂香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胆子不小啊,敢在我这儿偷加菜?
庄建国手里的鸡爪地掉在饭盒里,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辩解:我...我没偷加菜,这是我自己带来的...
自己带来的就能在这儿吃?王桂香一把夺过他的饭盒,扔进旁边的泔水桶,我这小馆是做养生的,不是给你当酒肉铺子的!你要是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后就别踏进我这门!
庄建国也火了,一拍桌子:你发什么疯?我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吃了怎么了?你那破粥寡淡无味,给狗都不吃!
你再说一遍?王桂香的眼睛红了,我辛辛苦苦做养生套餐,不光是为了生意,也是为了谁?你那胃都什么样了,还天天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你是想早点躺进医院吗?
周围的客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地看着他们。庄建国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用你瞎操心!
好,你不操心是吧?王桂香深吸一口气,指着后厨的方向,既然你这么能耐,今天就给我罚洗碗——洗到你知道错了为止!
庄建国愣住了:你让我洗碗?我一个大男人,凭啥给你洗碗?
就凭你破坏我小馆的规矩!王桂香毫不退让,要么洗碗,要么从今往后,你别想再在我这儿吃一口饭!
庄建国看着王桂香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客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最终还是怂了。他梗着脖子,磨磨蹭蹭地走进后厨,拿起了沾满油污的抹布。
后厨里,碗碟堆得像小山。庄建国笨手笨脚地打开水龙头,冷水溅了他一身。他拿起一个碗,用抹布胡乱擦了擦,结果碗上的油污非但没擦掉,反而越擦越脏。
王桂香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却还是板着脸:用热水洗,放洗洁精,里里外外都要擦干净,不然今天你就别想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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