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诏,将于下月开恩科,广纳天下贤才。
这道旨意,如同一阵春风,吹遍了大乾王朝的每一个角落。无数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背起行囊,怀揣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想,如百川归海般,涌向了京城。
一时间,京城内外,客栈爆满,文风鼎盛。大大小小的酒楼茶肆,随处可见头戴方巾的儒生们,三五成群,高谈阔论,激扬文字。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京城第一销金窟,醉仙楼。
就在恩科消息传出的第三日,醉仙楼的主人,那位长袖善舞、颠倒众生的苏媚儿,以靖北侯蓝慕云的名义,向全京城的名士才子发出请帖,要在醉仙楼顶层的“揽月台”,举办一场最高规格的诗会。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的士林都沸腾了。
靖北侯蓝慕云!
这个名字,如今在京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再是那个只知声色犬马的纨绔子,而是北境大捷、阵斩敌酋的少年英雄!
一个武功盖世的侯爵,竟要附庸风雅,举办诗会?
这本身就充满了巨大的话题性。有人不屑,认为这不过是武夫的东施效颦;有人好奇,想亲眼见见这位传奇人物;而更多的人,则是想借此机会,在未来的朝堂新贵面前,露个脸,混个脸熟。
无论抱着何种心态,诗会当日,醉仙楼的揽月台,依旧是高朋满座,盛况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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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会的主角,蓝慕云,却是姗姗来迟。
当他出现时,身上还带着几分酒气,脚步也有些虚浮,那张俊朗的脸上,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他那副模样,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不靠谱的纨绔子弟,与“靖北侯”的赫赫威名,格格不入。
他一到场,便被众人围住,各种吹捧之词,不绝于耳。
“侯爷年少有为,文治武功,实乃我辈楷模!”
“是啊,侯爷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此等豪情,必能作出千古雄文!”
蓝慕云只是摆着手,一脸“不堪重负”的模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诸位抬爱,抬爱了……本侯就是个粗人,打打杀杀还行,吟诗作对,实在是……拿不出手,拿不出手啊……”
他越是推辞,众人就越是起哄。
在场的才子们,轮番上阵,吟诵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诗篇。有歌颂圣上英明的,有赞美北境大捷的,诗句虽也算工整,却总少了些气魄,听得人昏昏欲睡。
终于,一名与蓝慕云素来不和的勋贵子弟,端着酒杯,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侯爷,今日这诗会,乃是您亲自举办。我等都已献丑,您这位主家,何不也让我等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侯爷的惊世之才?”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蓝慕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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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慕云似乎已经醉意上头,他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地环视了一圈。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把夺过旁边侍女手中的酒壶,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好……好!既然大家如此赏脸,那本侯……就……就随便念两句……”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揽月台的边缘,凭栏而立。晚风吹动着他华贵的蟒袍,也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
他望着远处皇宫的巍峨轮廓,又低头看了看杯中的残酒,眼神迷离,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全场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只听他用一种带着醉意的、含混不清的语调,缓缓地,开始吟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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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仅仅第一句,那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在场的所有人,脸上的嘲弄之色,瞬间凝固。
蓝慕云没有停顿,声音逐渐变得高亢、激昂!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好大的气魄!
分发烤肉,奏响战歌,秋日沙场,点兵待发!寥寥数语,一幅波澜壮阔的边塞征战图,便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在场之人,无不心神剧震,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蓝慕云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词的意境之中,他猛地一挥手,将手中的酒杯掷于楼下,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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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尽了战士的渴望,道尽了英雄的夙愿!
在场的所有文人学子,听到此处,已是面红耳赤,热血沸腾!他们自诩满腹经纶,却从未有一人,能写出如此直击人心的豪言壮语!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便是高潮时,蓝慕云的语调,却猛然一转,那激昂的声线中,竟带上了一丝无法言说的悲凉与苍老。
“可怜白发生!”
戛然而止。
仅仅五个字,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前面所有的壮志豪情,所有的金戈铁马,在这一句“可怜白发生”面前,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英雄迟暮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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