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起来,冲到门边,却没有开门。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不会彻底瘫软的力量。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清晰的铁锈味,才勉强压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混合着痛苦与恐惧的哽咽。
她不能让她进来,不能让她看到自己此刻崩溃狼狈的样子,更不能……让她再靠近自己这个“灾星”半步。
“我没事。”她对着门板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却又刻意维持着一种异常的平静,这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种刻意拉开的、冰冷的距离,“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补充道,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几天……不用过来了。”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凌晨似乎完全愣住了。
即使隔着一扇厚重的门板,宋清安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瞬间凝固的、带着错愕与受伤的沉默。
门外的人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担忧和失落的吸气声,然后是脚步声迟疑着、一步三回头地、渐渐远去的声音。
听着那脚步声最终消失在电梯方向,宋清安紧绷的身体瞬间脱力,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板上。
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她却毫无所觉。
黑暗中,她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入膝盖,终于不再压抑。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衣襟。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承受着那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混合着巨大悲伤、无尽自责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的折磨。
她在心里,用最冰冷、最锋利的刀刃,亲手,一笔一画,清晰地、深刻地,划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不可逾越的界限。
这道界限,将她自己,与她生命中仅存的光亮——凌晨,彻底隔开。
也将她自己,与这个世界所有温暖的、可能带来联结的希望,彻底隔绝。
独自一人,沉入那名为“灾星”的、无边无际的、绝望的冰冷深海。
所有的温暖,所有的靠近,所有的可能性,都在这一刻,被她亲手扼杀,决绝地挡在了心门之外。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保护她在乎的人的方式。
即使这种方式,意味着她将永远活在孤独、黑暗和自我鞭挞的地狱之中,万劫不复。
那刚刚建立起的一切宁静、默契与希望的曙光,在这突如其来的、残酷的命运重击和宋清安再次彻底崩塌的心理防线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前路瞬间被浓重的迷雾与未知的荆棘所笼罩,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痛楚与不确定性。
……
接下来的几天,对凌晨而言,像是陷入了一场冰冷的迷雾。
她发给宋清安的消息石沉大海,拨打的电话永远转入冰冷的语音信箱。
她敲门无人应答,那扇熟悉的门板后面,是一片死寂的沉默,仿佛里面的人连同所有的生气,都一同蒸发消失了。
她向季逸卿和林予松打听,季逸卿也是一头雾水。
而林予松,只是更紧地抿着唇,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复杂情绪,有担忧,有茫然,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又无法或不愿表达。
直到有一天,凌晨在小区里遇到一位相熟的、同样住在望归公寓的医生,才得知了那个让她心脏骤停的消息——宋清安带着林予松,请假飞往M国了。原因是,去参加一位挚友的葬礼。
葬礼……挚友……
凌晨瞬间明白了那晚宋清安突如其来的冰冷和拒绝从何而来。
巨大的悲伤袭来,她为宋清安感到心痛,那个总是将温柔给予他人、自己却背负着太多沉重过往的人,再次失去了重要的挚友。
她恨不得立刻飞到她的身边,哪怕只是默默陪着她,给她一点支撑。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要在最痛苦的时候,将她彻底推开?甚至连离开,都不曾给她只言片语?
她们之间,那些日渐深厚的默契和温暖,难道如此不堪一击,连共同分担悲伤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再次尝试联系,编辑了长长的信息,表达她的担忧、心痛,和想要陪伴的意愿。
信息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回响。
……
M国,灰蒙蒙的天空下,葬礼在一个宁静的墓园举行。空气潮湿而冰冷,带着异国他乡特有的疏离感。
宋清安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套裙,外面罩着同样黑色的长款大衣。
她站得笔直,像一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悲伤。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落在那个新堆起的、覆盖着鲜花的土丘上,又仿佛穿透了它,落在了某个虚无的、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痛苦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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