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禅盯着宿舍窗玻璃上凝结的水雾,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划着圈。窗外的天色刚泛起鱼肚白,灰蒙蒙的晨雾裹着老槐树的枝桠,像极了他此刻混沌的思绪。一夜未眠让他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有些发白——桌角那份摊开的合作意向书,每一条条款都像带刺的藤蔓,在他心里缠了整整一夜。
“武哥,热粥我放桌上了,你多少喝点。”林羽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白气裹着米香飘散开,稍微冲淡了宿舍里沉闷的气息。他把缸子放在武禅手边,目光扫过那份被翻得卷边的意向书,又飞快地移开——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话,都可能打乱武禅的思绪。
武禅“嗯”了一声,却没动那碗粥。他的视线重新落回纸上,“资源共享”四个字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写着一个小小的“险”字。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通读这份文件了,从凌晨两点到现在,每一条权责、每一项利益分配,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清晰,可心里的天平,却始终在“接受”与“拒绝”之间晃荡。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张会长吗?”武禅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林羽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记得,在云海商会的会议室,他穿了件黑西装,桌上摆着盏紫砂茶壶。”
武禅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回忆当时的细节:“那天他给我递烟,手指上戴着枚翡翠戒指,戒面有个小裂纹。他说‘武兄弟是个干大事的人’,话里话外都是拉拢,可眼神却一直在打量我——不是看朋友,是看一件‘有用的东西’。”
林羽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吹进来,让两人都打了个寒颤。“我当时就觉得他不对劲,”林羽的声音低了些,“他身后站着两个保镖,手一直放在腰后,那姿势,像是随时准备掏家伙。而且他提合作的时候,只说好处,没提半个‘风险’,太不正常了。”
武禅拿起那碗粥,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米粒在碗底沉了又浮。他想起三天前在旧粮库,张会长掏出五千块现金时的模样——钱被整齐地码在信封里,边角都压得平平整整,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当时他只觉得是商会的“诚意”,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他会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轻易松口。
“你昨天找的那些案例,我再看看。”武禅把粥放在一边,伸手拿过林羽整理的资料册。册子里夹着十几张打印纸,都是林羽从旧报纸、论坛帖子里整理出来的云海商会合作记录,有的用红笔标了“成功”,有的用黑笔标了“失败”,还有的画了问号,写着“结局不明”。
武禅翻到第一页,是四年前云海商会与“启明科技”的合作案例。资料里写着,当时启明科技只是个小公司,靠着商会注资的两百万,研发出了一款智能门锁,上市后三个月就占领了本地三成市场。可就在公司准备扩大规模时,商会突然撤资,还以“技术侵权”为由,把启明科技告上了法庭。最终启明科技败诉,专利被商会夺走,创始人也因为欠了高利贷,不知所踪。
“这个案子我查了很久,”林羽在一旁补充,“当时有个记者想曝光,结果第二天就被人打断了腿,后来再也没人敢提。听说启明科技的创始人,现在可能在外地打工,连真名都不敢用。”
武禅的手指停在“技术侵权”那几个字上,指腹蹭过纸面,像是能摸到背后的猫腻。他想起张会长昨天说的“资源互通”,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若是自己真的跟商会合作,将来会不会也落得启明科技的下场?他辛苦攒下的这点家底,他身边这些信任他的兄弟,会不会因为这场合作,全都化为泡影?
他又往后翻,看到一个“成功”的案例:商会与“诚信运输”合作,帮他们打通了周边城市的货运线路,诚信运输的利润翻了三倍,至今还在跟商会合作。林羽在旁边写了句备注:“诚信运输老板是张会长的远房表哥,合作前就签了终身协议。”
“终身协议?”武禅挑眉。
“就是说,只要诚信运输还在做货运,就必须优先跟商会合作,而且利润要分三成给商会。”林羽解释道,“表面上是成功案例,其实是把对方绑死了。要是敢违约,商会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不下去。”
武禅合上书册,靠在床架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张会长温和的笑容、启明科技创始人的落魄、诚信运输老板的小心翼翼,还有黑虎帮那些染血的刀、龙腾集团冰冷的写字楼……这些画面搅在一起,让他头隐隐作痛。
“武哥,要不要去外面走走?”林羽看出他的烦躁,轻声提议,“楼下的老槐树开花了,闻着能舒服点。”
武禅点了点头,起身穿上外套。两人走下楼时,宿舍区还很安静,只有几个早起的学生在操场跑步,脚步声在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老槐树下落了一地白色的花瓣,踩上去软软的,带着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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