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沙沙的雨声是天地间唯一的哀鸣。后堂那方小小的天井里,雨水从瓦檐汇聚,滴落在下面的接水石缸中,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一声,又一声……如同为逝者敲响的、永无尽头的丧钟。
林蕴芝定定地看着那张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脸,看着他凝固的、望着药柜的眼神,看着他跌落的手……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过了许久,或许是弹指一瞬,或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颤抖不止、冰冷得如同铁石的手指,轻轻拂过傅鉴飞犹自微张的、冰冷的唇,将他永远无法闭合的眼帘,温柔地、一点一点地阖上。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那只跌落的手上。在那枯瘦的手心里,紧紧攥着的,并非那封来自汀州的信。而是一枚小小的银锁片——董善余幼时的长命锁。锁片冰凉,边缘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冰冷、死寂的光泽。
雨,不知疲倦地下着,从灰白天光一直落到暮色四合,将武所县城拥入一片湿冷的昏茫之中。济仁堂那两扇沉重的、油光沉郁的梨木门板终于被从里面缓缓推开,发出滞涩悠长的“吱呀”声,在这片沉寂的雨幕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楣下方,一盏粗糙的、用竹篾和白纸糊成的长方形灯笼被小心翼翼地挂了出来。雨水瞬间打湿了纸面,晕开了墨迹。那上面的墨字,是林蕴芝颤抖着手写下的:
“严制”
两个浓黑的大字,在白纸湿透后显得格外沉重而模糊,如同饱蘸了泪水和绝望写就。灯笼里,一支新点的白蜡烛怯怯地燃着,昏黄的火苗在湿冷的穿堂风里剧烈地摇晃、挣扎,将那两个巨大的墨字影子投射在门前被雨水冲刷得光亮却冰冷的青石台阶上。那光影也在风中扭动、变形,像一个悲伤而无助的幽灵。
灯笼在风中打着旋,纸面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烛火更加狂乱地跳动。幽幽的白光,穿透浓密的雨幕,映照着门前湿漉漉的街道,也映照着济仁堂那沉默的、紧闭的门户。那光,惨淡,微弱,摇曳不定,如同一点即将被无边寒雨和浓重黑夜彻底吞噬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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