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呢?”林砚看向林墨,“启蒙堂年后有啥打算?”
林墨放下筷子,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现在有四十六个学生,年后想把后屋收拾出来,再添两张桌子,争取招够五十个。不光教认字,还教丈量土地、算收成账——前儿张石头他爹说,学会了算账,收粮时再也不怕被粮商糊弄了。”
“好,好!”林老实喝了口米酒,脸上泛起红光,“教百姓认字算账,比啥都实在。”他看向林砚,眼里带着期许,“你呢?州府刚评了‘能吏’,往后有啥打算?”
林砚往嘴里扒了口饭,慢慢咽下才开口:“我想守着粮秣房。”他指了指桌上的卷轴,“您看这清河镇,苏记染坊的布要记清楚税银,大嫂的酱菜要备案商标,启蒙堂的笔墨账要算明白——这些事,离了人不成。”
他没说的是,前儿周县丞暗示他“或有升迁可能”时,他第一反应竟是舍不得粮秣房的老算盘,舍不得街坊们拿着账本上门请教的模样,更舍不得家里这桌热热闹闹的年夜饭。
李氏笑着往他碗里添了勺萝卜:“守着好,守着踏实。”她看了眼春燕,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爹王屠户托人捎信,说初二想来看看咱,顺便问问酱菜分店的事——前儿他还念叨,说你新腌的糖醋蒜比当年你娘做的还入味。”
春燕的手顿了顿,随即笑开了,眼里却泛起层薄光:“爹还记着我娘的手艺呢。”她往碗里夹了块蒜,“我正想请教他,年前杀年猪剩下的猪油,能不能炼了拌酱菜,添点油气——这还是我娘在世时教我的法子,当年总说‘酱菜带点荤香,才压得住寒气’。”
林石连忙接话:“岳丈来正好!我前儿跟他说想学赶车,他还说要把家里那辆旧马车送我练手呢!”
“那可得好好谢谢他。”李氏往春燕碗里添了勺肉汤,“你爹一个人拉扯你不容易,年后开分店要是缺人手,让他从屠户铺匀个人来搭把手,也省得他总惦记你。”
春燕点点头,往灶房瞥了眼,那里的蒸笼上还摆着个单独的小碟,里面是三瓣糖醋蒜——是按娘当年的规矩,给过世的娘留的。
林砚忽然把桌上的卷轴铺开,众人都凑了过来。卷轴上的清河镇地图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春燕酱菜坊旁画着只衔菜的燕子,旁边写着“待开分店”;启蒙堂门口画着支毛笔,注着“学生五十人”;粮秣房的屋顶上画着串算盘,标着“税银透明化”;最边缘的空白处画着辆小马车,写着“林石货运”。
“这是……”林石指着马车旁的小太阳,眼里闪着光。
“给大哥留的位置。”林砚拿起笔,在旁边添了个小小的笑脸,“等你学会赶车,这里就填上‘林石货运’。”他又指向染坊的位置,“苏记染坊的苏掌柜说,年后想请二哥去教账房先生认字,我想着,或许能让他们也学着绣商标,跟大嫂的酱菜似的,让人一眼就认得出。”
提到苏记染坊,春燕悄悄看了林砚一眼。她知道苏晚那丫头对三弟有意,前儿还托人送来两匹新染的靛蓝布,说是给林砚做新棉袍。可三弟每次都只当寻常街坊礼,送些粮秣账册的副本当回礼,明里暗里划着界限——他心里,大概真把苏晚当妹妹看。
“吃菜吃菜!”春燕连忙给众人添肉,把话题岔开,“再不吃,肉都凉了!”
院门外忽然响起鞭炮声,“噼里啪啦”的,惊得屋檐下的红灯笼轻轻摇晃。林石蹦起来:“我去放咱自家的!”他抓着鞭炮往外跑,林砚和林墨连忙跟出去,兄弟仨在雪地里笑着躲闪火星,像回到了小时候。
李氏看着院中的热闹,往林老实碗里添了口酒:“你看这仨小子,多大了还跟孩子似的。”
林老实笑着点头,目光落在供桌的空碗上:“要是老祖还在,见着这光景,不定多高兴。”
春燕往灶里添了块柴,火光映着她的笑眼。蒸笼上的小碟里,三瓣糖醋蒜在热气里泛着油光,像娘当年摆在桌上的模样。堂屋的米酒香混着松枝的清气,院子里的鞭炮声裹着兄弟仨的笑——这年,是真的暖。
林砚被火星子溅到棉袍,笑着往回躲时,看见窗纸上一家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像幅活的“阖家团圆”图。他忽然觉得,州府的“能吏”头衔再金贵,也不如家里这碗热汤,不如清河镇街坊们捧着账本上门时的那句“林文书,您帮俺看看”。
雪还在下,落在灯笼上化成水,顺着红绸淌下来,像淌着蜜。堂屋里的油灯亮堂堂的,照在每个人的笑脸上,照在摊开的地图上,照在碗里晃悠的米酒光里——这大概就是日子该有的样子,团圆,踏实,还有盼头,像灶里的火,烧得旺旺的,暖得人心里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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