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的府城,秋阳正好,晒得人身上暖融融的。林砚刚把秋粮总表誊写完毕,案头的账册堆得整整齐齐,像座小小的山。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正要起身活动,院外忽然传来大哥林石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砚弟!俺来啦!
林砚迎出去,见林石扛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额上渗着汗,脸上却笑开了花,身后还跟着个半大的小子,是赵老栓的二儿子狗剩,手里攥着个油纸包,紧张得手心都红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林砚接过布包,沉甸甸的,里面像是装着粮食。
爹让俺来的!林石拍了拍布包,说你中了官,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让俺给你带点新收的小米和绿豆,都是你爱吃的。他又拽过狗剩,这小子非跟着来,说要亲眼看看林大人的衙门。
狗剩一声给林砚鞠了个躬,把油纸包递上来,声音细若蚊蚋:林三哥,俺爹让俺给你送......送刚烙的芝麻饼。
林砚接过油纸包,还热乎着,芝麻的香气混着面香扑面而来。他想起去年赈灾时,狗剩塞给他的半块窝头,也是这样温热的。快起来,不用多礼。他摸了摸狗剩的头,你爹呢?怎么没一起来?
俺爹说,您刚中了官,忙着呢,不添乱。狗剩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他让俺跟您说,家里的麦子收了,缴完税还剩不少,够吃一冬了。
林石在一旁插话:可不是嘛!今年秋粮收成好,又赶上你那减税策,佃农们手里都有余粮。爹听说你中了,当天就杀了头猪,全村人都来道贺,摆了三大桌,热闹得很!
他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还记得村西头的王屠户不?他主动把杀猪刀擦得锃亮,说林老三中了官,这猪得杀得排场点;还有你二伯,揣着他那杆老烟袋,蹲在院里跟人说,俺早看出这小子有出息,小时候算鸡兔同笼,比谁都快......
林砚听着,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仿佛能看到父亲拄着拐杖,在院门口招呼乡邻的模样;看到母亲和春燕嫂子在灶台前忙碌,蒸汽氤氲里满是笑声;看到二哥站在私塾门口,被孩子们围着问林三哥的官有多大......这些画面,比任何贺词都让人心里踏实。
走,大哥,我请你喝酒。林砚把布包和芝麻饼交给门房,府城街口有家酒馆,羊肉面做得地道。
哎!好!林石乐了,拍了拍身上的灰,俺还真没在府城喝过酒。对了,俺给你带了样好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塞给林砚,春燕嫂子的酱菜,新腌的萝卜干,说你在府衙吃饭寡淡,就着吃香。
酒馆里人不多,伙计见林砚穿着府衙的吏服,忙引着他们到靠窗的桌子坐下。林石刚坐下就四处打量,见墙上挂着幅财源广进的画,忍不住念叨:这画不如俺们村赵秀才画的五谷丰登实在。
林砚点了两碗羊肉面,又要了一碟花生、一盘酱牛肉。伙计刚走,林石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砚弟,跟你说个喜事,春燕嫂子的酱菜坊盘了个铺子!
哦?在哪?林砚记得春燕嫂子的酱菜做得好,去年还托大哥带过一坛,脆生生的,配干粮正好。
就在清河县街口,以前是个杂货铺,掌柜的搬走了,春燕嫂子就盘了下来。林石掰着手指头数,现在不光做酱萝卜,还做酱黄瓜、酱豆角,雇了两个村妇帮忙,听说卖到邻县去了,每月能赚不少呢!他拿起颗花生扔进嘴里,她让俺跟你说,等你回家,给你装一坛子新出的酱黄瓜,放了花椒,够味!
林砚笑着点头,心里替春燕嫂子高兴。从刚嫁过来时怯生生的模样,到如今能盘铺子雇人,春燕嫂子的日子,就像她腌的酱菜,慢慢熬出了滋味。
还有二哥,林石又说,他那私塾招了五十个娃,比去年多了一倍!村里的、邻村的,都把孩子送来,说跟着林先生能学本事,还能学算账——都是冲你核账的名声来的!他端起茶杯喝了口,二哥说,等寒假了,带几个机灵的孩子来府城,让你给他们讲讲怎么核账。
我哪会教孩子。林砚想起二哥信里说的孩子们越来越懂事,心里暖暖的,让他别折腾,好好教孩子们念书就行。缺什么书,我在省城给他买。
说话间,羊肉面端上来了,汤色乳白,撒着翠绿的葱花,羊肉片薄得透亮。林石吸了吸鼻子,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停:香!比家里的面多了股羊油味!
林砚看着大哥吃得香甜,想起小时候,家里吃面总是紧着他和二哥,大哥总说俺是糙汉子,啃窝头就行。如今能在府城的酒馆里,看着大哥踏踏实实吃碗羊肉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对了,爹的腿怎么样了?林砚给大哥碗里加了块牛肉。
好多了!林石咽下嘴里的面,你寄回的银子,俺给爹买了副好拐杖,红木的,又结实又轻便。他现在能拄着拐杖到地里转了,说要看看冬小麦的苗情。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封信,爹让俺给你带的,说让你别学那些花架子,好好当你的官,对得起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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