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省城,冷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把财政司后院的青石板洗得发亮。林砚站在省库粮仓的檐下,手里攥着两本账册——一本是万历三十七年省库存粮总账,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现存粮三万五千石;另一本是他和秦越用了五天核出来的实际盘存记录,数字停在三万石。
五千石。
这个数字像块冰,攥在手里能硌得人生疼。
林主事,真要报上去?秦越的声音带着点发颤,他刚用算盘重算了三遍,每一遍的结果都一样,这可是五千石,不是五十石......前几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何必......
何必较真?林砚打断他,抬头望向粮仓紧闭的大门。门环上的铜绿被雨水泡得发胀,锁孔里塞着半片枯叶,像是在嘲笑这里的。秦兄,你爹当年被坑,不就是因为有人在五十石上不较真,后来变成了五百石、五千石?
秦越的脸瞬间涨红,攥着算盘的指节泛白。他爹当年就是因为不肯在漕运损耗上作假,被诬陷监守自盗,丢了差事还赔光了家产,临死前还攥着本被翻烂的账册,说总有一天能算清。
我去叫库吏。秦越猛地转身,脚步踩在积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林砚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这几天查账,秦越从最初的不服气变成了并肩查,夜里两人对着油灯核数字,他会偷偷把暖炉往林砚这边推半寸;发现账册有涂改时,会比谁都激动地拍桌子——这小子,心里其实揣着杆明秤。
库吏姓孙,是个干瘦的老头,在省库待了二十多年,据说见证过三任财政司司长。他拄着根枣木拐杖,慢悠悠地挪过来,看见林砚手里的账册,眼皮都没抬:林主事是新来的吧?省库的账就这样,年头久了,数字难免有差池,差不多就行。
孙吏员,林砚把两本账册并排放好,指着差额处,五千石,差不多?他想起赵老栓家的粮缸,满满一缸也就两石,五千石够两千五百户人家吃一整年。
孙库吏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的一声:万历年间的旧账了,当年管库的李主事早就调走了,现在查这个,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他压低声音,听说李主事现在在户部当差,手眼通天......
我查的是账,不是人。林砚的声音很稳,不管当年是谁管库,账上的数字对不上,就得查清楚。孙吏员在省库二十多年,总该记得万历三十七年的存粮是怎么回事吧?
孙库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往粮仓深处瞥了瞥,含糊道:记不清了......年岁大了,脑子不管用......
林砚没再逼问,转身对秦越说:开仓,盘实际存粮。
开仓?孙库吏的脸瞬间白了,现在下雨呢,开仓会受潮的!再说......再说仓门钥匙在......
在我这。刘司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举着串黄铜钥匙,雨水打湿了他的官袍,却没影响语气里的坚定,林主事让人递了条子,说账实不符,我特意把钥匙送过来。
孙库吏的拐杖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林砚接过钥匙,插进锁孔时,指尖忽然有些发沉。他想起在清河开粮仓时,赵老栓带着村民围着看,每个人都盯着粮囤里的数字,生怕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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