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的共理政务,乾清宫内气氛日渐融洽。陆景渊的身体在沈星落的精心调理和解毒方剂的作用下,恢复得极快,已能如常起居理政,只是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大病初愈的倦色。
这日午后,批阅奏折间隙,陆景渊揉着微感酸涩的眉心,抬眼望向窗外。春意已深,阳光和煦,院中几株桃树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随风轻落,一派宁静祥和。他忽然心念一动,转回头看向身旁正凝神核算一份户部钱粮数据的沈星落。
她低垂着眼睫,神情专注,一手执笔,一手快速拨弄着算盘,指尖飞舞,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也照亮了她略显清减的侧脸。
一股混合着感激、心疼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怜惜之情,悄然漫上陆景渊的心头。自他病倒以来,她几乎是心力交瘁,未曾有一日安眠。如今他虽好转,她却依旧被困在这四方宫墙内,日夜对着枯燥的奏折,替他分担着如山压力。
他放下朱笔,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星落。”
沈星落闻声抬头,眼中还带着未褪去的专注:“陛下?”
“朕看你近日清减了不少,眼底倦色也重。”陆景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政务虽要紧,也不急在这一时。京郊温泉行宫的汤泉,于调养身子最是有益。朕欲命你代朕前去小住几日,散心休憩,也好……彻底驱驱病气。”他巧妙地将缘由归于是为她调养,而非自己需要静养,保全着她的体面,也藏着细腻的体贴。
沈星落微微一怔。去温泉行宫?她下意识地看向案头堆积的文书,有些迟疑:“陛下,这些政务……”
“无妨。”陆景渊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坚定,“有朕在。况且,如今你我思路已通,纵有疑难,快马传信不过半日路程。你安心去便是,这是懿旨。”
他刻意用了“懿旨”二字,带着几分不容推拒的意味,却又透着亲昵。
沈星落看着他眼中真切的关怀,再想到自己连日来的确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也需要些许空间来彻底放松,整理思绪。她心中微暖,便不再推辞,起身盈盈一拜:“臣妾……领旨谢恩。陛下也当保重龙体,切勿过度劳累。”
见她应下,陆景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颔首道:“朕自有分寸。你去准备吧,明日便启程。多带些得力的人手,让阿蛮和影卫都跟着。”
“是。”
消息很快传开。皇后娘娘奉旨前往温泉行宫休养。表面缘由冠冕堂皇,但落在某些有心人耳中,却品出了不同的意味。
“陛下刚能理政,便急着将皇后支开?看来,之前那‘共理政务’不过是做做样子,陛下心中,终究还是忌惮皇后干政啊!”王太傅府中,几名心腹幕僚低声议论,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揣测。
“哼,女人嘛,偶尔得些脸面便不知天高地厚,如今陛下病愈,自然该回归本分!温泉行宫?我看是冷宫别苑才对!”有人恶毒地附和。
这些议论虽未敢明面传播,却也在暗地里悄然滋长,似乎预示着帝后和谐的表象之下,仍有暗流认同之前的“逼宫”思路。
然而,他们全然猜错了帝心。
真正的风波,却并非起于朝堂,而是来自更加阴暗的角落。
翌日,凤驾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宫门,前往京郊温泉行宫。行至半途,一处风景清幽的林地旁,队伍按例暂歇。
沈星落坐在凤辇中,正闭目养神,车窗却被极轻地叩响了三下。候在车旁的阿蛮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掀开车帘一角。
一道如同影子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贴近,是“蜂鸟”的负责人之一。他递上一枚细小的竹管,低语道:“娘娘,紧急密报。来自泉州。”
沈星落骤然睁开眼,接过竹管,指尖微一用力,碾碎封蜡,抽出里面卷得极细的纸条。
目光迅速扫过纸条上的字迹,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眸中凝起寒霜!
纸条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赵贪狼疑与海盗“翻江蛟”勾结,重金聘其麾下死士,数量不明,疑似已潜入京城方向。目标不详,然其近日多次狂言,必报禁烟断财之仇。
赵贪狼!翻江蛟!死士!潜入京城!报仇!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沈星落心上!
她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陆景渊突如其来的中毒、柳贵妃冷宫中的小动作、赵贪狼对禁烟令的刻骨仇恨、还有这些莫名出现的海盗死士!
原来那阴损的“血枯藤”,背后竟真有赵贪狼的黑手!他不仅想要陆景渊的命,恐怕更想将自己这个主导禁烟的皇后除之后快!如今陛下病愈,他定然狗急跳墙,竟不惜勾结海盗,派遣死士潜入京城,意图行险一搏!
温泉之行……陛下本是好意让她出来散心,却阴差阳错,或许正好撞破了对方的阴谋?或者,对方本就打算在她离宫的路上或是在行宫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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