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老妇人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她猛地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缩回门内。片刻后,她竟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是半碗浑浊的、带着冰碴的凉水!她颤巍巍地走出家门,不顾地上冰冷的血泥,竟朝着那面血旗的方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那碗凉水,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
“吱呀——!” “哐当——!”
更多的门被推开!更多的窗户被推开!
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带着长期饥饿和恐惧留下的痕迹的百姓,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走出了他们藏身的废墟和破屋!
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那面在血火中升起的“明”字大旗!
看到了那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的、打着“明”字旗号的大军!
看到了那些大军士兵身上虽然破旧、却无比熟悉的鸳鸯袄(明代军服样式)残留的痕迹!看到了他们眼中那并非劫掠、而是带着杀气和某种……让他们心头剧颤的熟悉光芒!
“是……是王师?!”
“明军!是明军回来了?!”
“老天爷开眼啊!是皇上的兵!是皇上派兵回来了!”
“血诏!德胜门城楼上钉着的血诏是真的!皇上没忘了我们!”
压抑了太久、早已绝望麻木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开!巨大的惊喜、难以置信的激动、积压了无数日夜的屈辱和仇恨,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王师!是王师啊——!”
“皇上!皇上派兵来救咱们了——!”
“杀鞑子!报仇啊——!!!”
哭喊声!嘶吼声!如同山崩海啸,瞬间压过了军队行进的脚步声!无数百姓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大街小巷的废墟中、破屋里、地窖中涌了出来!他们衣衫褴褛,赤着双脚踩在冰冷的血泥里,脸上涕泪横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支钢铁洪流!
他们没有武器!只有满腔的悲愤和积压已久的仇恨!
他们冲向那些正在被辅兵抬上担架的先锋营伤兵!扑在他们身上嚎啕大哭!
“兄弟!我的好兄弟啊!你们是替咱们死的啊!”
“恩人啊!恩人!”
“喝水!喝口水吧!家里……家里就这点凉水了……”
“吃!快吃一口!”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汉子,竟从怀里掏出一个硬得像石头、沾满了污垢和体温的杂粮饼子,拼命地塞到一个昏迷的伤兵嘴边,自己却饿得眼前发黑,踉跄着几乎摔倒。
他们冲向那些沉默行进的重甲步兵和长枪兵!试图去触摸那冰冷的铁甲,去抓住那染血的枪杆!
“军爷!带上俺!俺给你们带路!俺知道哪条巷子有鞑子!”
“俺有力气!俺能扛东西!让俺跟着你们杀鞑子!”
“俺闺女……俺闺女被那群畜生拖进镶白旗的营房了……求求你们!救救她!俺给你们磕头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猛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石板路上,额头“咚咚”地磕在染血的地面上,瞬间就见了红!
箪食壶浆?没有食,只有浑浊的凉水和冻硬的杂粮饼。
泣血相迎?那哭声撕心裂肺,混杂着血泪,是对过往无尽苦难的控诉,更是对眼前这支打着“明”字旗号的军队,寄托的最后、最卑微、也是最炽热的希望!
一个穿着破烂儒衫、胡子拉碴的中年书生,跌跌撞撞地冲到御道中央,对着那面巨大的血旗和滚滚向前的钢铁洪流,猛地展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泣血般的嘶吼,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哭喊:
“王师北定中原日——!”
“家祭无忘告乃翁——!!!”
吼完,他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昏死过去!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般的、扭曲的笑意。
这如同炼狱般惨烈、却又充满了悲壮与炽热的场面,让许多身经百战、心如铁石的“铁壁营”重甲步兵,那覆盖在冰冷铁面罩下的眼睛,也瞬间变得通红!握着重兵器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们是军人,是杀戮的机器,但眼前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这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上来的同胞,让他们胸腔里那股名为“家国”的火焰,从未如此刻般熊熊燃烧!
“传令!”行进在“铁壁营”前方的一名身材异常魁梧、如同铁塔般的将领(李定国心腹大将高文贵),猛地举起手中沉重的开山巨斧,声音如同闷雷炸响,压过了所有的哭喊:“各部严守军纪!不得擅取百姓一针一线!不得骚扰民居!凡遇百姓求助,尽力而为!凡遇鞑子溃兵及趁乱劫掠者——格杀勿论!目标!皇城!全速前进——!”
“遵令——!”震天的应和声浪冲天而起!钢铁洪流的速度陡然加快!士兵们强行压下心头的悲愤与酸楚,目光更加坚定地投向皇城方向!那里,有他们的皇帝!有他们必须夺回的神京心脏!
然而,就在这悲喜交集、民心沸腾、大军涌向皇城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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