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医士连忙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葫芦,倒出温热的汤药,用小勺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喂入苏凡口中。
整个救治过程,如同在万丈悬崖边行走,惊险万分,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将那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从深渊边缘拽回了一丝微光!废墟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老军医那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传来,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后怕。
李定国一直如同最坚固的磐石般守在旁边,冰冷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苏凡的脸庞。当看到皇帝那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生机被强行稳住时,他那紧握的、覆盖着铁甲的拳头,才极其不易察觉地松开了一丝。
***
就在乾清宫废墟中为皇帝生死争分夺秒之际,北京城,这座刚刚被血与火撕开一道巨大创口的千年帝都,正在经历着天翻地覆的剧变!
德胜门,这座刚刚被李过用生命和无数义军尸骨撞开的城门,此刻已成为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出口,更是象征着旧时代崩塌、新时代烽烟升起的图腾!
沉重的、如同滚雷般的脚步声,从破碎的城门洞深处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那不是溃败的哀嚎,而是胜利的进军!是钢铁意志碾压过腐朽残骸的轰鸣!
轰!轰!轰!
一面巨大的、边缘残破、被浓稠的鲜血浸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却在寒风中依旧猎猎狂舞的战旗,率先从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的城门洞中猛地刺出!旗帜中央,那个用鲜血书就、笔锋如刀、仿佛带着无尽悲愤与不屈意志的“明”字,在惨淡的天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刺痛了所有望向城门的眼睛!
“明——!!!”
“大明——!!!”
“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浪,紧随着那面血旗,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冲出了德胜门瓮城,席卷了城门内外狼藉的战场!无数双沾满血泥、穿着各式各样破旧衣甲和草鞋的脚,踏过冰冷泥泞、堆积着残肢断臂和破碎兵刃的尸山血海,踏过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冻土,踏过断裂的鹿砦和燃烧的拒马残骸,如同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汹涌地灌入了北京城!
是李定国的大军主力!
先锋营用血肉铺就的道路,此刻被他们坚实的铁靴踩在脚下!
最前方,是如同移动城墙般的重甲步兵!磨砂玄铁打造的厚重札甲覆盖全身,只露出布满血丝、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他们手持长柄重斧、狼牙棒或一人高的巨大塔盾,步伐沉重而整齐,每一步踏下,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冰冷的甲叶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锵锵”声,如同死神的低语!他们沉默着,但那沉默中蕴含的杀意,比任何嘶吼都更加令人胆寒!他们是晋王李定国麾下最核心、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铁壁营”!
紧随其后的,是如同森林般密集的长枪方阵!无数闪烁着寒光的枪尖斜指苍穹,如同钢铁的荆棘丛林!枪杆是坚韧的白蜡杆,枪头是精铁打造的三棱破甲锥,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死亡光泽。士兵们穿着相对轻便的棉甲或皮甲,眼神同样冰冷而专注。他们是撕开敌阵、绞杀步兵的“破阵营”!
再后方,是背负强弓硬弩、腰挎雁翎刀或手弩的轻步兵和弓弩手。他们脚步迅捷,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残破的屋舍和街巷,随时准备射杀任何敢于露头的残敌。他们是战场上的毒蛇,是收割生命的“锐锋营”!
最后涌入的,是沉重的辎重车队和负责救治的辅兵队伍。牛车、骡车上满载着粮袋、箭矢、火药桶和简易的攻城器械。辅兵们抬着担架,背着药箱,在血泥中艰难地跋涉,迅速将那些倒在城门附近、尚存一息的先锋营伤兵抬上担架,进行紧急救治。
这支钢铁洪流,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沿着德胜门内笔直的御道,如同一条巨大的、冰冷的铁蟒,向着北京城的核心——皇城紫禁城,坚定不移地碾压而去!沿途所过,留下的是清晰的、混杂着血泥和铁锈气息的沉重脚印,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肃杀死寂!
然而,这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当那面巨大的、血染的“明”字大旗,在德胜门城楼那刚刚被炸塌了半边箭楼的位置,被十几名浑身浴血、几乎站立不稳的先锋营残兵,用尽最后力气、摇摇晃晃地重新竖立起来时——
奇迹,或者说,被压抑了太久、终于被点燃的火山,爆发了!
最初,是靠近德胜门内大街两侧,那些被战火波及、门窗破碎、如同受伤巨兽般匍匐在风雪中的民居里。
一扇半塌的木板门,被一只枯瘦颤抖的手,极其小心地从里面推开了一道缝隙。一张布满皱纹、带着巨大恐惧却又闪烁着某种难以置信光芒的老妇人的脸,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面在城头猎猎作响、被寒风刮得笔直的血色大旗!那个巨大的“明”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早已麻木绝望的心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