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眼扫过一张张惶恐的脸,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起,石峰堡进入最高戒严!所有能动弹的男人,拿起你们的武器,上墙值守!女人孩子,集中到后山廨房附近,照顾伤员,烧水做饭!谁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扰乱秩序——斩!”
最后一个“斩”字,带着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血腥杀气,让所有闻者心头一凛。
“秦将军说得对!”刘守备似乎也被这一声怒吼惊醒了几分,强撑着站直身体,脸上恢复了几分守备的威严,“都动起来!各司其职!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在秦破虏的凶威和刘守备的强令下,堡垒内的混乱暂时被压制下去。人们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带着恐惧与茫然,开始机械地执行命令。
秦破虏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对戊辰和庚辛道:“送陛下回廨房,严密守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他又看向老匠首:“老丈,母炉之灵事关重大,务必小心。”
老匠首重重点头。
安排完最紧要的事情,秦破虏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向校场一侧临时搭起的伤兵营。那里,痛苦的呻吟与绝望的气息最为浓重。他需要去那里,不仅仅是巡视,更是要用自己的存在,去告诉那些还活着的弟兄——他们没有被抛弃,战斗,尚未结束。
然而,当他走近伤兵营时,却看到了一幕让他冰冷的内心微微触动的情景。
在弥漫着血腥与药味的营地里,几个穿着破烂棉袄的妇人,正默不作声地用雪水擦拭着伤员伤口周围冻结的血污。她们的动作很轻,眼神里没有嫌弃,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与坚韧。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正费力地抱着一个比他还大的瓦罐,给一名无法动弹的兵卒喂水。更远处,几个年纪较大的流民,正在默默地收集散落的兵器和还能使用的箭矢,将它们分类堆放。
没有组织,没有命令。这只是最底层的人们,在绝境中自发萌生出的、最原始的互助与求生本能。
秦破虏停下了脚步,独眼之中的凶悍稍稍柔和了一丝。
他想起陛下曾经说过的话:“星火之谓,不在庙堂之高,而在江湖之远,在人心之微。”
或许……陛下是对的。
真正的力量,并非仅仅来源于强大的个人武力或严酷的军纪,更来源于这看似微末、却永不磨灭的……人心。
他沉默地走上前,从一个妇人手中接过沾满血污的布条,蹲下身,开始帮一名腿部重伤的老卒清理伤口。他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粗暴,但那老卒看着他,浑浊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将军……”老卒艰难地开口。
“别说话,留着力气。”秦破虏闷声道,手下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悍将,而是在这绝望的寒夜里,试图点燃另一盏……微弱的灯。
夜色深沉,石峰堡依旧被巨大的危机与绝望笼罩。
但在这片死寂的冰原上,在这座摇摇欲坠的孤堡内,总有一些东西,如同深埋于冻土之下的草籽,等待着……破冰而出的那一刻。
帝心虽沉眠,星火犹未熄。
而这守护星火、等待黎明的人,并非只有一位帝王。
还有这些……挣扎求存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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