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于帮助袁术,彻底把另立天子这件事干成的洛阳世家,态度很明确。
他们不愿意杀蔡邕这个天下皆知的大儒、经学大家,但也不会放任蔡邕借着送亲之名再投到长安那边去。
必要时,不愿意并不代表不会杀。
对此蔡琰能有什么办法,形势比人强,总不能就这么害了蔡府,连带着自己那醉心学问的老父都死于非命吧。
更何况自己“私奔”,只是有损自己这个女儿家的一些名声,还不会影响父亲蔡邕。
所以蔡琰接受了对方的安排,女扮男装化名为弘农杨氏的一名远房子弟,以洛阳士人的身份,急急随潘凤一起北归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在潘凤离开洛阳时,黄琬、杨彪等洛阳诸公,为了表示对冀州州牧府这路盟友的支持,还共同凑了三千寻常族兵青壮,并入了冀州军中。
在北归冀州的途中,潘凤几度整军,不仅把这三千人都分散融入了自己麾下各部曲,甚至自己这个上将军,还每日必随机挑一曲一屯,带着大家刻苦操练。
之所以未发现蔡琰的踪迹,是因为她混在了并非被编入了军队的洛阳士人群体中。
对于这些洛阳世家派来,除了帮助冀州州牧府这路势力外,还明显带有在冀州这边开枝散叶、做大做强的家族子弟、门生故吏,潘凤只是对他们保持了尊重与客气,并未深入一一了解过。
他们又不用参与大军训练,每天都于自己的马车上,由三三两两的书童仆役伺候着深居简出,因此直至到了濮阳,潘凤打算启用他们参与“大度田”之事,都未发现蔡琰的踪迹。
而洛阳这边,蔡邕这个老学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家闺女失踪了,则是因为老头真痛心于焚毁宫城、三雍礼制建筑群、太学等灾祸,令无数孤本古书典籍毁于一旦。
这位正儿八经的学问人,大部分时间把自己关在书房,急着把自己记忆中,那些已经毁坏的孤本复刻出来,故而对蔡琰的行踪有所忽视。
也不能说是不管不问,蔡邕在流言开始时,就已经极为愤怒地向自家闺女下了个“禁足”的死命令。
后续更有孔融登门求亲、公开声讨两件大事,更是让蔡邕怒不可遏,把对蔡琰的禁足时间,直接定到了与那长安名门卫氏婚期之前。
在这期间,蔡琰必须居住在蔡府后院闺阁之中,一切用度由家仆送到阁前,由几名贴身丫鬟领用…
直至蔡邕花了数月时间,总算把自己记忆中的孤本典籍复刻得七七八八了,腾出时间来打算找自己这位闺女好好聊一聊婚事筹备等杂务。
这才发现,本该被禁足在后院闺阁中的蔡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她那些贴身丫鬟,帮助她遮掩“私奔一事”。
甚至蔡琰还煞有介事地给自家老父亲留了亲笔书信一封,交代自己的去向。
由此,蔡老夫子才惊骇地发现,自家闺女竟然被人强行掳走了。
为何蔡邕会认为是被人掳走?自然是知女莫若父,他其实从来都不相信,自己那饱读诗书聪慧过人的闺女,会真对一个沙场武夫一见钟情。
况且两人拢共就见过一次,蔡邕也问过当夜参与买粮一事的家仆,所有来龙去脉他都清楚了。
自然知道那些流言的夸大其词…
当然,蔡琰“私奔”一事,杨彪等人真没下多大功夫,花多少心思。
之所以会拖了数月才被发现,其实也与潘凤急于回冀州平叛、蔡邕急于复刻被焚毁典籍有些关联。
但事已至此,人家洛阳世家的算计也算是彻底做成了。
纵然随着袁术悍然称帝,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但已经落入对方算计的蔡琰,还能有什么选择?
聪慧如她,又岂能想不到只要自己一走,就算事后蔡邕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追到冀州来,面见韩馥把事情捅破。
眼前这位高大俊逸的冀州上将军,也不可能把自己还回去。
毕竟“私奔”虽不雅,但比起强抢蔡邕这个名满天下的大儒、名士独女的恶名来说,简直就是米粒之光与日月之辉的滔天差异。
只是蔡琰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在事情完全曝出、已经不得不面对的时候,竟会采取这样一种方式。
平妻?还是甘愿有名无实,不动我蔡琰一根头发那种?
甚至待日后我蔡琰有了心上人,想要追寻自己的良缘,还能与他和离?
若真是如此,此人倒是颇有几分君子之风。
不,不是君子之风,恐怕是有几分真性情,对感情专一无二才对!
想不到大汉天下,真有这般奇异的男子。
“放心吧,本上将说到做到,蔡才女若不放心,日后在我那上将军府,单独寻一小院居住都行,日常用度什么的,某家会知会韩柔姑娘,充足供应。”
“甚至在没有特殊情况时,你我二人不见面都成,反正本上将光棍一个,除了面见州牧大人与那蔡伯喈老先生外,想来也不会有多少需要蔡才女陪着一起抛头露面的机会…”
蔡琰都已经如此配合,如此坦诚,甚至说出“你若是恪守约定,我压根不用再让你保证”之类的言语,潘凤自然不会被一女儿家看轻。
当即做出更多表态,算是履行这桩“有名无实”姻缘的保证。
殊不知他这番言之凿凿真诚无比的表态,落在对面那知性温婉的美人眼中,又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片刻后,蔡琰美眸中多了几分狡黠与好奇的意味。
雪白一片狐裘包裹后只露出的俏脸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白得平静、白得毫无任何情绪波动。
只听得她柔声道:“冒昧问两个问题,上将军可以选择不回答,权当只是小女子的无故之问。”
“一是不知那韩柔姑娘,是怎样一位女子,竟令上将军您这样的豪杰人物,这般呵护备至?小女子日后与这位主母相处,可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地方?”
“正妻、平妻之事,按礼制非列侯不可行此举,以上将军忠义无双的秉性,恐不会贸行此等僭越之举,以免落天下人口实。况且我那父亲,向来恪守古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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