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钱守财冷哼一声,鼠须一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意欲何为?老夫的宅子!老夫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凭什么就归了旁人?这院子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老夫的心血!要我走?行啊!除非…”
他眼珠一转,贪婪的光芒大盛,叉着腰,虽然被锁链捆着,姿势有点滑稽,开始狮子大开口:“除非你们给老夫在阴间盖一座比这大十倍的庄园!要楠木大梁,汉白玉台阶,花园里得有亭台楼阁,池塘里得养金鳞鲤鱼!还有,每年村里得给老夫烧一千袋,不,两千袋金元宝!纸扎的丫鬟仆人也不能少,至少得二十个,要手脚麻利的!还有…”
他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仿佛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聒噪!”旁边的八爷范无救早已不耐烦,那黑脸上怒容更盛,不等钱守财说完,蒲扇般的黑手猛地扬起,带着一股恶风,结结实实一巴掌扇在钱守财的魂体上!
“啪!”
一声清脆的魂体爆响!钱守财被打得像个陀螺似的原地转了好几圈,虚幻的身体一阵剧烈波动,差点直接溃散!他那顶瓜皮帽都歪了,惨叫着扑倒在地。
“嗷——!打…打鬼啦!阴差打鬼啦!”他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哀嚎。
七爷谢必安那惨白的脸转向他,长舌头耷拉着,含混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敢…啰嗦…舌头…给你…拔…出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哭丧棒,棒头上缠绕的白色纸带无风自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钱守财的哀嚎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两位煞神,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嚣张气焰。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我蹲下身,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地主老财鬼魂。
“能…能能能!”钱守财头点得像捣蒜,声音带着哭腔,“道长饶命!阴帅饶命!我…我就是舍不得我那点家当…我…我不要大庄园了…就…就给我烧个差不多的宅子…再…再烧点钱…让我在下面不至于饿死…行…行不行?”他眼巴巴地望着我,小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祈求。
虚乙在法坛听得直乐,偷偷用胳膊肘捅我,压低声音:“师兄,你问问八爷,阴间现在房价涨没涨?这老财主挺会挑时候讨价还价啊!”
我忍着笑,没搭理虚乙的贫嘴。这钱守财虽然可恨,但也确实可怜,生前抠门吝啬,死后还因这点执念成了孤魂野鬼。
“也罢。”我站起身,“念你生前并无大恶,此番惊吓村民也非蓄意害命。便依你所请,为你焚化一座宅院模型,另加五百袋金元宝,供你在阴间花用。至于丫鬟仆人,阴司自有法度,岂能私相授受?烧些纸人纸马,权当给你解闷跑腿便是。如何?”
“好!好!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慈悲!”钱守财如蒙大赦,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哪还敢有半点异议。
我转身,从带来的包袱里取出几叠特制的金箔纸,“七爷、八爷,辛苦二位押解此魂,稍后贫道焚化冥资,劳烦二位代为转交阴司库吏,登记造册,划归钱守财名下。”我将一叠厚厚的、闪着微光的特制“金纸”塞到七爷八爷手中——这是给阴差的辛苦费。
七爷那惨白的脸上似乎缓和了一丁点,长舌头卷了卷,含糊道:“法…官…客…气…” 顺手将金纸纳入他那宽大的白袍袖中。
八爷则干脆地点点头,闷声道:“嗯。”
锁链一抖,钱守财被从地上提溜起来,垂头丧气,再不敢多言半句。七爷八爷朝城隍、土地略一颔首,便押着钱守财的魂体,化作两道阴风,倏忽消失于庙门之外。
庙堂内那股森寒刺骨的气息也随之消散。烛火恢复了温暖的橘黄色。
土地公拄着拐杖,笑眯眯地捋着白胡子:“法官心善,恩威并施。这老抠门啊,就该这么治!你直接让阴差把他锁走,他嘴上不敢说,心里指不定多怨恨,保不齐哪天又找空子溜回来。这下好了,给了他点甜头,又让他怕到骨子里,保管在下面老老实实的!”
城隍爷也微微颔首,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以德化怨,以威镇邪,善莫大焉。如此处置,甚妥。”
我拱手道:“二位尊神谬赞了。贫道还有一事,这位便是本村的李大有支书。”我侧身让出身后的李支书。
李支书一直处于震撼之中,此刻被点到名字,如梦初醒,慌忙上前一步,对着城隍爷和土地公的方向,深深作揖,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小民李大有,拜…拜见城隍爷!拜见土地公!”
城隍爷的目光落在李支书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李大有,你担任村支书以来,勤勉任事,带领村民致富,修桥铺路,发展旅游,使这古村重焕生机,村民安居乐业,此乃大善之举。吾等皆看在眼中。”
土地公也笑呵呵地补充:“是啊是啊,村里这几年日子红火,娃娃们有书念,老人们有依靠,逢年过节庙里也热闹,我们看着也高兴!不过啊,”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老顽童般的促狭,“以后这庙里的香火钱,意思意思就行了,别整那些大排场。省下来的钱,多给村里修修路,装装路灯,或者给娃娃们买点书本文具,比啥都强!我们两个老家伙,有口诚心香火就够了,用不着那么多元宝蜡烛占地方!” 说着,他还拍了拍腰间那个大葫芦,“这玩意儿装点山泉水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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