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晚那声嘶力竭的质问,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沈承聿冰封的心湖上砸开了剧烈的涟漪。
她汹涌的眼泪和毫不掩饰的痛苦,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刺破了他用以自我保护的重重盔甲,直抵内心最柔软、也最不敢触碰的角落。
他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崩溃,看着她瘦弱的身体因哭泣而颤抖,所有筑起的冰冷壁垒,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没有回答她那句“喜欢一个人就罪该万死吗”的诘问。
因为他给不出答案。
理智告诉他,是的,在他们之间,这种喜欢本身就是原罪。
可情感却在疯狂地叫嚣着反驳。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疲惫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力与妥协。
他没有再逼问成绩,也没有再说任何冰冷的话语。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迟来的温和,轻轻拍了拍她不停耸动的肩膀。
“别哭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褪去了之前的严厉,只剩下一种复杂的疲惫,“先去洗把脸。”
这算不上安慰,更不是回应。但对他而言,这已是极限的退让。
他无法接受她的感情,却也无法再继续用冷漠去凌迟她显而易见的痛苦。
陆时晚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他眼底的冰冷似乎消融了些许,虽然依旧深邃难懂,却不再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依言转身走向浴室。
那晚之后,公寓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绝对温度,似乎回升了微不可察的几度。
沈承聿没有再刻意消失,他回家的时间变得规律,虽然依旧沉默,但不再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他会过问她学校是否有什么活动,会在周阿姨做了她喜欢的菜时,默许地将盘子往她那边推近一点。
他甚至在某个周末,看到她对着物理竞赛的参考资料发呆时,主动走过去,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依旧是简洁清晰的思路点拨,仿佛之前那段冰封期从未存在。
他在尝试用一种更温和、也更安全的方式,重新履行他作为“叔叔”的职责。
他将那晚的失控和她的告白,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贴上“禁止触碰”的标签,试图将两人的关系拉回到原点,那个只有责任与亲情的原点。
陆时晚敏感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
她不敢再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和言语,将那晚视为一场羞耻的意外,小心翼翼地收藏起自己所有不合时宜的情感,配合着他,扮演着一个乖巧的、不再给他添麻烦的“侄女”。
只是,有些东西,一旦破土,便再难回归最初的平静。
她依旧会因为他偶尔流露的、极其有限的温和而心跳加速,会在深夜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而辗转反侧。
那份被强行压抑的情感,并未消失,只是在沉默中发酵,等待着某个临界点的爆发。
这个临界点,在一个月后,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那天是陆时晚班级一个关系要好的同学生日,一群半大的孩子约着晚上去KTV庆祝。
陆时晚本不想去,她习惯了放学就回到那个有他在的公寓,哪怕只是隔着房间感受他的存在。
但在同学的再三邀请下,加上她也确实需要一些正常的社交来分散注意力,她最终答应了,并提前给沈承聿发了信息报备。
沈承聿收到信息时,正在参加一个无法推脱的酒局。
他看了一眼,只回了一个字:「嗯。」
晚上十点多,酒局接近尾声。
沈承聿借口明天有早会,提前离席。
司机将他送到公寓楼下,他却没有立刻上楼。
夜晚的空气带着初冬的凉意,吹散了些许酒意。
他站在楼下,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公寓的窗户——一片漆黑。
她还没回来。
KTV……一群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他皱了皱眉,心底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细究的不虞。
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结束,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片刻,却又放下了。
他有什么立场干涉她的正常社交?
他不是一直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圈子吗?
他转身,准备上楼。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在公寓门口停下。
车门打开,几个穿着校服、嬉笑打闹的少年少女钻了出来,其中就有陆时晚。
她似乎玩得很开心,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还噙着一抹轻松的笑意。
一个身材高挑、模样清爽的男生跟她并肩走着,正侧着头跟她说着什么,逗得她抿唇笑了笑,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那是一个极其自然、属于青春少女的羞赧动作。
在朦胧的路灯下,在她带着笑意的脸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纯净美感。
沈承聿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他看着那个陌生的男生,看着陆时晚脸上那久违的、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看着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亲近的氛围……一股极其陌生而凶猛的情绪,如同岩浆般,毫无预兆地从他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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