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陆时晚靠在后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银灰色卡片冰冷的边缘。车窗外,日内瓦的夜景飞速倒退,流光溢彩,却无法映入她此刻翻腾的眼底。
她闭上眼,地下室里“导师”的话语、煤油灯跳动的光影、那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邀请”,以及沈承聿在通讯另一端沉默的呼吸声……所有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交织冲撞。
车没有开回苏黎世庄园,而是驶入了日内瓦湖边另一处早已安排好的安全屋。这里更加隐蔽,如同风暴眼中短暂的平静之地。
沈承聿已经等在那里。他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望着窗外黑沉沉的湖面。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四目相对。
没有质问,没有安慰,也没有立刻讨论那张卡片或“火种”的邀请。他们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仿佛要通过目光确认对方的存在,确认某些比眼前危机更本质的东西。
最终,是陆时晚先开口。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将卡片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嗒”一声。
“你都听到了。”她陈述道。
“嗯。”沈承聿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目光扫过卡片,重新落回她脸上,“你怎么想?”
他没有问“你相信他们吗”或者“你会怎么选”,而是问“你怎么想”。这个细微的差别,让陆时晚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他在询问她的判断,而非替她做出判断。
“一半真,一半假,或者……都是真的,但只是他们愿意展示的部分。”陆时晚的声音有些疲惫,但思路清晰,“‘火种’很可能真实存在,是‘守夜人’内部的激进研究派系。他们保存了‘普罗米修斯’的核心,想要寻找继承者,这一点应该不假。但他们所谓的‘启迪’和‘进化’,掩盖了同样强烈的控制欲和目的性。他们看中的不是我,是我能打开的知识锁,以及……我与你的关系。”
她顿了顿,看向沈承聿:“他们想把我从你身边拉走,不仅仅是获得一个研究员,更是要切断你追查‘守夜人’和当年真相的最重要线索,甚至可能……让我成为未来对付你的一件武器。那个‘导师’最后提到你的安全,不是关怀,是威胁。”
沈承聿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欣慰的神色。她看得很透,没有被那些宏大叙事的糖衣炮弹迷惑。
“卡片里的东西呢?”他问。
“可能是真的核心资料,也可能是掺杂了致命陷阱的毒饵。需要最严密的隔离分析。”陆时晚说,“但无论如何,这证实了我父母的研究价值,也证实了‘守夜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渡鸦’代表清除派,‘火种’代表攫取派……金斯利可能只是偶然嗅到气味凑上来的鬣狗。”
她的分析冷静而锐利,几乎与沈承聿自己的判断完全吻合。
“所以,你的选择是?”沈承聿看着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陆时晚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然后缓缓转回,直视沈承聿的眼睛。
“我选择留在这里。”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和你一起。”
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落在寂静的房间里。
沈承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滚烫而复杂的情绪瞬间涌过四肢百骸。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挣扎,也看到了挣扎过后的清明与决断。她没有被那些诱人的知识和所谓的“崇高使命”蛊惑,她选择了信任,选择了他们共同的道路。
“但是,”陆时晚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主动,“我们不能只是拒绝。24小时,这是我们的机会。”
沈承聿眉梢微挑:“你想将计就计?”
“他们想要一个‘脱离你掌控、投入他们怀抱’的陆时晚。”陆时晚的眼中闪烁着冷静算计的光芒,与她平日里的学术气质迥异,却别有一种惊人的魅力,“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反向渗透计划,在她清晰的阐述中逐渐成形。她不会真正加入“火种”,但可以伪装出动摇、被说服的迹象,逐步获取他们的信任,从内部摸清这个组织的结构、人员、以及他们真正的终极目的。同时,利用“火种”急于得到她的心态,可以反向套取更多关于“守夜人”、关于当年真相的碎片。
“这比你去日内瓦更危险。”沈承聿沉声道,没有立刻反对,而是陈述事实。
“我知道。”陆时晚点头,“但这是最快、也可能是唯一能触及核心的办法。被动防御和外围敲打,永远解不开死结。而且……”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依赖的意味:“这次,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演。我们需要制造出更真实的‘裂痕’,需要你‘恰到好处’的阻挠和‘逐渐失控’的愤怒,需要让‘火种’相信,他们真的正在成功地将我从你身边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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