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日清晨,陆时晚在持续的低频头痛中醒来。这头痛并非来自训练或“旧印”的后遗症,而是源于过度紧绷的神经和睡眠的严重不足。昨夜,她几乎没有合眼,反复推演着今天可能遇到的各种测试情景,以及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让评估“失败”。
拉尔森博士的警告在脑海中反复回响:“想办法在评估中‘失败’”。但这绝非易事。“火种”对她的数据监控细致入微,任何明显的、不符合她近期进步曲线的能力下滑,都可能被视为“刻意”或“污染迹象”,反而招致更严厉的控制和审查。她必须制造一种看起来“自然”的、因压力或潜在风险而导致的“不稳定状态”,让评估者认为她“暂时不适合”进行更高风险的接触。
她仔细梳理了近期训练数据:她的防御韧性评分稳步上升,但情绪波动抑制效率的提升曲线在最近两天略有放缓;信息过滤准确率虽然稳定,但在处理特定类型的、带有强烈负面伦理暗示的干扰信息时,曾出现过短暂的“识别迟疑”。这或许是可以利用的“瑕疵”。
早餐时,她刻意减少了食量,并让脸上保持一种不易察觉的、略显恍惚的疲惫感。经过走廊时,她让自己的步伐比平时慢了半拍,目光偶尔失焦,仿佛在忍受某种内在的不适。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无处不在的监控捕捉。
上午八点半,“学者”和“记录员”在训练室等待她。今天的训练室做了特殊布置,除了常规的设备,中央多了一个半透明的隔离舱,舱内隐约可见一枚被固定住的、颜色深紫近黑的“旧印”,形状不规则,表面仿佛有粘稠的液体在缓慢流动。旁边标注着:“样本代号:‘冥河之触-原型体’,保密等级:橙黄。警告:高度情绪污染倾向,接触可能导致深层次恐惧固着与存在感丧失。”
仅仅是看到这个名字和警告,陆时晚就感到一股寒意。这绝非“血痂岩”那种相对“直白”的暴力创伤印记,而是更接近意识底层、关乎存在本身的黑暗侵蚀。
“今天不进行常规训练。”“学者”开门见山,“评估内容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在三级标准干扰环境下,完成一套复杂的动态逻辑链任务,测试你防御体系的整体稳定性。第二部分,在无干扰环境下,远距离感知‘冥河之触’的初级情绪辐射,报告你的感受并尝试进行基础的情绪隔离。第三部分,根据前两部分表现,综合评估你是否具备接触更高风险‘样本’的条件。明白?”
“明白。”陆时晚声音平稳,但指尖微微发凉。
第一部分开始。熟悉的迷宫与光点任务再次出现,但干扰强度直接提升到她之前训练达到的三级上限,且干扰模式更加多变和矛盾。陆时晚全神贯注,她的防御体系在近日的淬炼下确实坚实了许多,完成率稳定在80%左右,偶尔因干扰突变出现短暂下滑,但很快能调整回来。这部分,她不能表现得“失败”,必须展现出应有的进步。
数据被详细记录。“学者”微微点头:“防御稳定性合格,应对突变能力有提升。”
紧接着是第二部分。隔离舱的观察窗打开,那枚深紫色的“旧印”毫无遮挡地呈现在她面前。没有额外的光影或声音干扰,只有样本本身散发的、无形的“情绪辐射”。
陆时晚凝神感知。几乎是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虚无感”包裹了她。那不是恐惧,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更深邃的、仿佛自身存在正在被稀释、被遗忘、被拖入无边死寂深渊的感觉。心跳似乎变得无关紧要,呼吸仿佛只是机械的流程,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开始模糊、动摇。这是一种针对存在根基的侵蚀。
她必须表现出“受到影响”,但不能是“崩溃”。她让这种虚无感在意识中弥漫了几秒钟,让自己脸上流露出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然后,她开始按照训练的方法,尝试构筑“存在锚点”——回忆沈承聿的眼神、桂苑书房温暖的灯光、父母手稿上熟悉的字迹……这些鲜明的、充满“生”的气息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的火把,艰难地抵御着虚无的侵蚀。
她断断续续地报告着感受:“很空……感觉自己在消失……冷……”同时,她的生理数据也显示心率异常降低,皮电反应微弱,呈现出一种“情感剥离”状态。
“情绪隔离尝试……部分有效,但锚定强度不足,存在感流失指数偏高。”“学者”记录着,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审视,“你的‘存在锚点’似乎依赖于外部特定的情感记忆,在应对这种针对存在本体的侵蚀时,缺乏更深层的、内生的根基。”
这正是陆时晚希望他们看到的“瑕疵”——她的防御体系在应对常规情绪和暴力信息时表现坚韧,但在应对更抽象、更根本的意识侵蚀时,暴露出对特定外部情感联结的依赖,而这在“火种”看来,可能是不稳定和易受攻击的弱点,尤其是如果他们要对她进行“熔接”或“同化”,这种依赖会成为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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