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细雨初歇,寒意像细密的针尖,无孔不入地扎进人的骨头缝里。长安城西南荒废的坊区内,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死寂中沉默。三道黑影如同潜行的夜枭,借着残破建筑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与主干道相邻的一道爬满枯藤的破旧土墙。
哀乐声由远及近,肃穆而哀戚,像一条冰冷的河流,缓缓流淌在沉睡的城市边缘,预示着为冠军侯霍去病送葬的队伍即将经过这条通往城外的必经之路。霍勇背负着用厚布裹紧、气息微弱的霍去病,与苏沐禾一同紧紧隐在墙角的 阴影里,三人的呼吸都压得极低。霍勇目光如炬,锐利地扫视着长街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苏沐禾则紧张得手心冒汗,心里的小人儿在疯狂敲鼓:“老天爷,可千万别出岔子,小爷我这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这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可就真成了给冠军侯陪葬的‘真·陪葬品’了,还是活埋的那种!”
队伍渐行渐近,白幡在微风中招展,如同招魂的旗帜,雪白的纸钱被抛洒向空中,又纷纷扬扬落下,更添几分悲凉。除了显眼的皇家仪仗、低沉呜咽的乐队和那具由六匹马拉动、巨大而沉重的灵柩之外,队伍中后段还跟着数量不少的、外观朴素的官员家眷马车,以及被这盛大丧仪吸引、自发跟随但已稀疏了许多的百姓人群。苏沐禾瞪大了眼睛,按照事先约定的暗记仔细搜寻——找到了!一辆外观极其普通、毫不起眼的素色篷车,由两匹看起来有些年岁的老马牵引,正混在车队中段,随着队伍缓缓而行。车辕底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用特殊颜料画着的一道浅浅划痕,在特定角度下微光一闪,确认了它的身份。
“就是那辆!”苏沐禾压低声音,激动地扯了扯霍勇的衣角。
就在霍勇肌肉绷紧,准备行动之际,异动突生!只见几名穿着普通麻布衣服、头戴斗笠或围着布巾、看起来与周围百姓无异的“路人”,开始看似无意地、自然而然地向着那辆目标篷车靠近。他们或低头用袖子抹泪,肩膀耸动,显得悲痛难抑;或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像是年老体弱。但他们的移动轨迹却暗含章法,悄无声息间,竟巧妙地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却有效移动着的人墙,恰到好处地阻隔了前后左右可能投来的、过于探究的视线,为那辆篷车创造出了一个短暂而宝贵的相对隐蔽空间。
这些,正是赵破虏与卫平冒着巨大风险、事先安排好的、混入百姓队伍中的精锐暗卫!他们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动作自然不着痕迹,却精准地荡开了需要的涟漪。
时机稍纵即逝!
霍勇眼中精光爆射,低喝一声:“走!”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抓住暗卫们用生命风险创造出的这短短两三息的视觉盲区,身形如电般窜出阴影,背负着霍去病,脚下步伐精准而轻盈,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贴近了篷车车尾。苏沐禾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他紧咬牙关,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拼尽全力跟上霍勇的速度,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心里还在哀嚎:“等等我啊!霍大哥!我这两条腿可不是你们行伍之人的飞毛腿!”
几乎在同一时刻,驾车的那个面容憨厚、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车夫老周,手中缰绳极细微地一抖,两匹老马仿佛通人性般,速度恰到好处地缓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瞬,正好配合了霍勇接近的节奏。
而车尾附近,一名原本在“哭泣”的暗卫,看似因过度悲伤而脚下踉跄,身体一个“不小心”的倾斜,恰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侧后方可能投来的所有视角。
另一名暗卫则仿佛“不小心”被同伴撞了一下,手中捧着的纸钱撒了出去,纷纷扬扬的白色纸钱如同一场微型雪崩,短暂却有效地干扰了更远处、包括城头守军可能望过来的视线。
就在这多方配合、精心营造的、稍纵即逝的黄金窗口下!霍勇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精准而迅速地拉开了车尾那块经过巧妙伪装、与车厢木板几乎浑然一体的暗门,露出了里面一个狭窄却足以容身的夹层空间。
他动作迅捷如风却又轻柔无比,先将背上的霍去病稳稳送入夹层,苏沐禾也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地紧随其后钻入这逼仄、黑暗且充满木料和灰尘气味的空间。暗门随即被霍勇从外部无声合拢,“咔哒”一声轻响,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配合默契,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当那把“意外”撒出的纸钱刚刚飘落地面,那名“哭泣踉跄”的暗卫也恰好“稳住”了身形,周围的人群甚至未曾察觉到这瞬间发生的、足以震动天下的掉包异常。
暗卫们继续保持着送葬百姓应有的悲戚姿态,自然地随着队伍缓缓前行,但他们的站位依旧若有若无地、如同众星拱月般护卫着这辆看似普通的篷车,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警惕地扫描着四周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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