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禾时刻关注着他的状况,时不时就要凑近询问是否需要停下休息。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座规模更加宏大、气象万千的城郭。
城墙巍峨,远非寻常县城可比,城门口车马人流络绎不绝,喧闹之声远远可闻。这便是槐里县,更是与茂陵邑紧密相连、共同构成的繁华巨邑。
赵龙勒住马缰,神情凝重地低声道:“管事,前面就是槐里县了。此地龙蛇混杂,各方眼线恐怕比茂陵邑只多不少。”
霍去病抬眼望去,目光沉静。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经过短暂的休整和刚才相对平缓的骑行,精神似乎稳住了一些。
“嗯。”他应了一声,略一思索,便下达了指令:“不入城中心,寻南市附近,找一家商队往来频繁的逆旅落脚。”
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最繁华的城中心固然信息流通快,但也最容易遇到盘查和权贵的耳目。而南市附近,多是商贾聚集之地,人员流动大,身份复杂,他们这支“商队”混入其中,如同水滴汇入江河,反而更不显眼。这正是“大隐隐于市”的精髓。
“明白。”赵龙会意,与王虎一前一后,护卫着霍去病和苏沐禾,随着人流缓缓进入城中。
槐里县的繁华果然名不虚传。街道宽阔,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车马的轱辘声、酒肆里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蓬勃而嘈杂的声浪。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刚出炉的胡饼香、熟肉的油腻气、药材的苦味、牲畜的腥膻,还有人群中汗水的味道。这一切都充满了鲜活而真实的市井气息。
苏沐禾努力克制着自己东张西望的冲动,但那双灵动的眼睛还是忍不住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既感到新奇,又充满了警惕。他紧紧跟在霍去病的马侧,低声道:“管事,这地方可真热闹……比长安西市也不差什么了。”
霍去病没有回应,他微微佝偻着背,用斗篷的兜帽半掩着面容,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鹰隼,透过缝隙冷静地观察着街道、行人,尤其是那些看似不经意站定的闲人,或是目光锐利的兵丁。
赵龙很快在南市附近找到了一家符合要求的逆旅——“悦来客舍”。这家客舍门面不小,门口拴着不少驮马和车辆,进出的多是风尘仆仆的商旅,喧嚣而忙碌。正是理想的藏身之所。
要了两间相邻的二楼客房后,苏沐禾立刻扶着霍去病上楼休息。房间比茂陵邑的要宽敞一些,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楼下熙熙攘攘的市集景象。
安顿好霍去病,苏沐禾正要给他检查伤口,霍去病却摆了摆手,对赵龙和王虎道:“我们时间不多。赵龙,你去市集采买些干粮、伤药和路上用得到的杂物,注意听市井流言,尤其是关于长安和陇西方向的任何消息。”
“是。”赵龙领命,他经验丰富,知道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收集信息。
“王虎,”霍去病继续吩咐,“你留在逆旅,留意进出人员,特别是对咱们这支‘商队’表现出异常兴趣的。”
“明白!”王虎沉声应道,眼神锐利地扫过楼道。
安排妥当,霍去病才允许苏沐禾为他换药。伤口情况尚算稳定,但连日奔波显然不利于愈合。苏沐禾一边熟练地操作,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地方人多眼杂,倒是方便打听消息,可也真让人心里不踏实……管事,您说咱们能听到想听的么?”
霍去病闭着眼,感受着药粉撒在伤口上的清凉,缓缓道:“水浑,才好摸鱼。越是如此地方,真真假假的消息越多,关键是要能分辨。”
傍晚时分,赵龙回来了,他不仅带回了所需的物资,还带回了重要的信息。
“管事,”赵龙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市集上确实有些风声。听说朝廷有使者前往陇西方向,督促边备,沿途关卡盘查似乎严了不少。另外,有几个从西边来的商队在抱怨,说狄道一带最近兵马调动频繁,气氛有些紧张。”
这些消息,与霍去病之前判断“西边有变”的直觉完全吻合!
苏沐禾听得心惊肉跳,看向霍去病:“管事,果然被您料中了!陇西去不得了!”
霍去病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眼神更加深邃。他沉默片刻,问道:“可曾听到关于……冠军侯府或长安城的其他消息?”
赵龙摇了摇头:“市井间并无特别传闻,似乎……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霍去病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一座为“已死”的冠军侯修建的、规模空前的坟墓就在几十里外,而长安城内却“一切如常”,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他的“死亡”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幕后黑手能量巨大,能将一切都压制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我们在此休整一夜。”霍去病做出决定,“明日拂晓出发,不再西行,改道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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