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在林间小径上不疾不徐地走着。霍去病控着缰绳,下颌偶尔轻触苏沐禾的发顶。苏沐禾则背脊挺直地倚着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沿途植被,精准地指出几种稀有草药的位置,同时分析着周围的地形与潜在危险。
“左侧三十步,那株紫叶藤是制麻痹散的主材,但根系附近常有‘七步蛇’盘踞。”苏沐禾的声音平稳,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
“那种蛇昼伏夜出,此刻虽不见踪影,但巢穴必在附近。若惊扰了它们,毒液能让人七步内毙命——这不是夸大,我验过那毒,确实烈性。”
霍去病微微调整方向,避开苏沐禾提示的区域。他的目光始终在前方路径与两侧林间切换,如鹰隼般警惕。
他的耳朵捕捉着林间细微声响——风声穿过不同密度树叶的差异,虫鸣突然中止的区域,还有远处隐隐约约的流水声。这些信息在他脑中自动汇成一张活的地图。
“右侧崖壁的苔藓颜色异常,近期应有山体松动。”苏沐禾继续道,“你看,那片苔藓本该是青绿色,却泛着灰白——这是岩石内部渗水、表层干燥的迹象。不出三日,必有一场岩崩。”
霍去病点头,已经规划出绕过这段崖壁的路线。他不是盲目听从,而是苏沐禾的判断从未出过错。
这一路上,苏沐禾指出过十七处潜在危险,从毒虫巢穴到即将塌方的路段,每一次都应验。
这种能力已不仅仅是医术精湛,更像是对自然万物的深刻理解。
“劳水下游的滇越寨,按之前情报,就在前方河谷平坝。”苏沐禾继续道,语气笃定,“他们的‘热疹疗法’有独到之处——用三种本地特有草药配伍,辅以艾灸,治愈率比中原医方高出三成。但更值得注意的,是那片河谷的药材资源。”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皮质笔记,翻到某一页:“两年前王虎的商队路过时,随队医官记录说那里有大规模野生‘金线莲’和‘血竭’群落。金线莲喜阴湿,常生于腐殖土深厚的林下;血竭则需特定树种的树脂为寄生基础。这两者能在同一片河谷共生,说明那里的生态极为特殊。”
苏沐禾指向笔记上的简图:“你看,商队标注的采集点呈环形分布,这不符合自然生长规律——除非有人工干预。我怀疑,那寨子早就有意识地在培育这些珍稀药材。”
“若能建立稳定供应,对商行和周边医馆都大有裨益。”他总结道,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但更关键的是,掌握这片药源,就等于掌握了滇南三成的珍贵药材流向。往后我们无论要配什么方子,或是需要某种罕见药材做引,都能掌握主动权。”
“医道、商路、情报网,你一步未漏。”霍去病唇角微扬,手中缰绳轻轻一抖,马匹灵巧地避开一处隐蔽的兽坑——那是他昨日探路时便标记过的陷阱。
陷阱边缘有新翻的泥土,但伪装得极好,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
“彼此。”苏沐禾侧头瞥他一眼,从怀中抽出一卷简易地图展开。那地图画在韧性极佳的楮皮纸上,用特制炭笔绘制,防水防污。
“你这几日勘查地形、默记路径,不也没闲着?昨夜你标注的七处水源点,我今晨一一验证过,水质确实上佳。三处可设伏的隘口,我也去看了,视野开阔,易守难攻,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
他指尖在地图上滑动:“若遇变故,东侧山脊那条小路是唯一安全撤离路线。但那条路有个问题——你标记的第三个弯道处,我发现了大量新鲜蹄印,是野猪群的。这个时节正是野猪护崽凶猛的时候,若真要从那里走,得提前做些布置。”
地图上墨迹新鲜,标注之精确堪比军舆图。不仅有地形、水源、险隘,还用小字备注了植被类型、动物活动痕迹,甚至风向变化规律。
霍去病扫了一眼,眼中赞许一闪而过:“你倒记得清楚。”
“记性好是医学生的基本功。”苏沐禾收起地图,重新坐正。
“病患的脉象、舌苔、症状变化,一丝一毫都不能记错。何况与你同行,不多长几个心眼,怕是被卖了还帮你数钱。”
这话带着戏谑,霍去病却听出其中深意——他们之间从来不是简单的保护与被保护,而是互为倚仗的棋手。苏沐禾的敏锐与谋算,早在那场长安死局中便已显露无疑。
他能从一堆药渣里发现问题,这种洞察力,没有几人l。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了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温情脉脉,而是棋逢对手的默契,是知道彼此都能独当一面、却又选择并肩而行的笃定。
晨光渐亮,林间雾气氤氲。马蹄踏过湿润泥土,留下清晰印记。共乘一骑的两人,身影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沉稳而锐利地刺入蜿蜒山道深处。
林鸟惊飞,走兽潜踪,仿佛连这哀牢地群山的生灵都感知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哀牢地群山中穿行数日,地势渐缓,气候湿热。
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千年古木的树冠在高空交织成绿色穹顶,只有零星阳光能刺破层层阻碍,在地面投下斑驳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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