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内的空气,被精心调控的温度、湿度以及极低的背景音乐塑造出一种悬浮于现实之外的静谧感。陆衍和林溪如同两滴融入清水的墨,缓慢而自然地沿着展线移动,目光在画作上停留,偶尔低声交换一两句专业的点评(基于他们恶补的艺术史和“深蓝”提供的实时背景资料),举止无可挑剔。
然而,他们的全部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林溪手袋的夹层里,那枚“书签”安静地躺着,其内部存储器处于物理隔绝状态,只有特定指令才能激活。陆衍手腕上的特制手表,表盘边缘有极其细微的光点以只有他能理解的频率闪烁,那是“向导”在外围通过加密频道传来的安全确认信号,表示画廊内外布控正常,未发现大规模异常集结或武器信号。
他们渐渐靠近画廊深处,《坠落的伊卡洛斯》所在的位置。那幅画比图片上更具冲击力。近三米高的画幅,伊卡洛斯扭曲下坠的身躯几乎占满画面,熔化的电路板翅膀细节惊人,每一根“导线”的熔断痕迹都仿佛带着焦糊的气味。背景中冰冷的金属管道和数据流,在特定灯光角度下,会产生细微的视觉频闪,让人产生眩晕感。画前已经聚集了五六位宾客,静静地仰视着,神情各异。
陆衍和林溪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停下,也做出欣赏的姿态。林溪的目光快速扫过画前的人群:一对衣着考究、低声用德语讨论着表现主义的老夫妇;一位独自站立、抱着手臂、眉头紧锁的中年亚洲男性,看起来像位工程师或建筑师;还有两位年轻一些的男女,像是艺术院校的学生,正用手机悄悄拍摄画的细节。
没有海因里希,没有范德维尔,也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牧羊人”或“守夜人”的角色。
时间接近八点十分。预展已经开始,但约定的“八点”似乎只是一个模糊的时间窗。对方在等待什么?还是说,会面方式并非直接交谈?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画廊工作人员深蓝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年轻女士,端着一个摆放着香槟杯的托盘,步履轻盈地穿过人群。她来到《坠落的伊卡洛斯》画作前方一个固定在地面的、展示画作信息的电子屏旁,似乎是在调整屏幕的角度,又像是准备更换旁边立架上关于画家的介绍册页。
她的动作非常自然。但在她俯身整理立架时,林溪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左手小指,极其快速而隐蔽地在电子屏光滑的金属边框上,敲击了一组简短的序列——哒,哒哒,哒,哒哒哒。
摩尔斯电码?林溪的心脏微微一跳。她不动声色,目光依旧停留在画上,大脑却飞速解码。短暂、间隔清晰的敲击……对应的是:E、Y、E。
Eye(眼睛)?还是字母“I”?
年轻女士已经整理完毕,端起托盘,微笑着向另一位宾客走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无意识的小动作。
“Eye……”林溪用只有陆衍能听到的唇语提示。
陆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他也捕捉到了那个信号。Eye?指的是监控?还是让他们注意看某个特定的“眼睛”?画中伊卡洛斯的脸是模糊的,没有清晰的眼睛。
陆衍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幅画,更仔细地审视每一个细节。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熔化的翅膀、背景的数据流、扭曲的人体……最后,落在了伊卡洛斯那只向下伸展、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的右手手掌中心。
在掌心靠近手腕的阴影处,借助画作本身笔触造成的微妙凹陷和反光,隐约形成了一个非常隐蔽的、类似瞳孔的圆形暗斑。不仔细看,会以为是颜料堆积或光影错觉。但如果预先知道去“看”,那确实像一只隐藏在手掌中的“眼睛”。
这就是提示?让他们看这只“手眼”?
几乎在陆衍视线聚焦于那“手眼”的同时,画廊内柔和的背景音乐,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一段几乎听不见的、高频的、类似电子昆虫鸣叫的声音,极其短暂地插入了原本舒缓的古典乐片段中,持续时间不到半秒。
普通人根本不会察觉,但陆衍和林溪佩戴的隐形通讯器内,“深蓝”的警报被触发了。
【检测到定向声波信息植入!频率超出人耳常规接收范围,但被设备捕捉。信息已解析:一组坐标数字(经加密)和一句话:‘掌中之眼,可见真实。坐标指向湖畔的‘寂静之钟’。午夜前有效。’】
坐标!新的地点!而且这次给出了明确的有效时间——午夜前。对方果然没有现身,而是用这种隐蔽的方式传递了下一步指令。掌中之眼(画中的暗示)可见真实(坐标信息),逻辑连贯。
“寂静之钟”?那是什么地方?湖边?
陆衍和林溪没有立刻离开,继续在画前停留了片刻,低声交流了几句对画面构图的看法,显得十分投入。然后,他们才像其他宾客一样,自然地移步,去看旁边的其他作品。
“深蓝,立刻分析坐标,定位‘寂静之钟’。”陆衍通过隐藏的骨传导麦克风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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