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灯光昏暗，混合着烧烤摊冒出的滚滚浓烟。
吴天河站在小摊前，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沾着不知名污渍的鳄鱼皮皮鞋，
又抬头看了看面前那一锅热气腾腾、却其貌不扬的不锈钢大桶。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他心里那股荒谬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排在队伍最后面的郑国强和沈万山。
这两人正缩着脖子，眼神闪躲，似乎生怕被他看见。
“好，很好。”
吴天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既然这两个老家伙已经被洗脑了，那今天这个恶人，就由他吴天河来做。
他回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正在盛汤的苏宇。
“年轻人，我就当你这汤里真的有点东西。”
吴天河一边掏出手机，一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宇，
“但在商言商，一千八百八十八一盅，如果没有正规的进货单据，没有明确的食材溯源，我有权怀疑你在进行欺诈消费。”
苏宇手里的勺子稳稳地停在半空。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吴天河手机屏幕上的付款界面。
“扫码。”
苏宇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淡，
“后面还有人排队。”
吴天河被这态度噎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重重地在屏幕上点了下去。
“叮！微信收款，一千八百八十八元。”
随着机械的收款提示音响起，吴天河冷哼一声：
“钱我付了。东西要是对不起这个价，别怪我……”
话还没说完，一只白瓷炖盅就被推到了他面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浓香。
吴天河的鼻翼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刚才站在队伍后面，隔着几米远，那香味就已经够勾人了。
现在近距离面对着这盅汤，那股香味简直就像是有实体一样，蛮横地往他鼻孔里钻。
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狠话，瞬间就被这股香味给冲散了。
吴天河咽了一口唾沫。
他有些迟疑地拿起勺子。
“我就尝一口。”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要找到一点毛病，哪怕是一点点腥味，或者是味精放多了的口干感，我就立刻掀了他的摊子。”
勺子探入琥珀色的汤汁中。
触感粘稠，像是搅动着一汪融化的油脂。
吴天河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下一秒。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没有任何花哨的形容词能描述这一瞬间的感受。
只有一个字——鲜。
那种鲜味不是调味品堆砌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由无数种顶级食材经过长时间文火慢炖后，浓缩到极致的精华。
汤汁在舌尖化开，顺着喉咙滑下。
所过之处，仿佛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炸开。
原本因为熬夜应酬而有些隐隐作痛的胃部，在这股暖流的抚慰下，竟然瞬间舒展开来。
吴天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炖盅。
这口感……
这味道……
他在S市吃过无数家高档餐厅，甚至是国宴级别的私房菜。
但从来没有哪一家的佛跳墙，能把味道做到这种纯粹的地步。
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味。
只有食材本身最原始、最霸道的鲜美。
“这怎么可能……”
吴天河喃喃自语。
他的手有些颤抖，再次舀起一勺。
这次是一块鲍鱼。
牙齿咬下去的瞬间，那种弹牙却又软糯的口感，让他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老吴？”
排在他后面的赵德柱见吴天河端着碗站在那儿半天不动，忍不住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腰，
“说话啊。是不是骗人的？要是骗人的，咱们现在就报警！”
赵德柱的声音很大，周围排队的食客都看了过来。
吴天河猛地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焦急等待“打假结果”的赵德柱，又看了看后面那群同样伸长了脖子的富豪们。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像是痛苦，又像是纠结，最后化作了一抹决绝。
“骗人的。”
吴天河板着脸，声音低沉地说道，
“这汤……根本不值这个价。”
赵德柱眼睛一亮，立刻撸起袖子：
“我就知道！妈的，敢骗到咱们头上！兄弟们，抄家伙……”
“所以。”
吴天河突然打断了他，手里的勺子飞快地往嘴里送了一口汤，含糊不清地说道，
“为了防止更多人受骗，这锅汤，我包了。”
赵德柱愣住了。
后面那群正准备冲上来“维权”的富豪们也愣住了。
空气安静了整整三秒钟。
“老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赵德柱难以置信地看着吴天河，
“你说它难吃，然后你要包圆了？”
吴天河根本没空理他。
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手里的炖盅上。
这小小的炖盅实在是太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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