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的余温尚未散去，东宫书房内已聚起核心几人。朱标坐在主位，指尖轻轻敲击着案上的江南竹料分布图，目光锐利如锋 —— 方才朝堂上父皇的决断，彻底打消了世家反扑的可能，此刻正是收网的最佳时机。
“江南那边，也该让他们醒一醒了。” 朱标抬眼看向铁铉，语气带着几分从容的威严，“传孤的旨意，让张百户即刻回东宫复命，不必再演‘急着采购’的戏码；长江沿线的漕道也不用遮掩，让江西、湖广的竹料船光明正大地驶进南京港，再让夏原吉把稻草、麦秆的采购账目，‘不小心’泄露出去 —— 孤倒要看看，那些囤积了三十万斤竹料的世家，得知竹料成了废品、咱们早有替代原料时，会是何等模样。”
铁铉躬身应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臣这就去安排！张百户在江南演了近一月的‘急差’，也该让他回来领赏了；漕道那边，臣会让水师护送原料船，免得世家狗急跳墙搞破坏。”
夏原吉也补充道：“殿下放心，稻草采购账目臣早已备好，只需让账房先生‘错拿’给江南来的商户看一眼，不出三日，消息定会传遍江南纸业世家。那些人花高价囤的竹料，如今怕是连柴火都不如了。”
三人议事间，林枫忽然上前一步，躬身道：“殿下，臣编着的《实用医要》已接近尾声，今日便可整理出样本，不日便能呈给殿下过目。”
“哦？这么快？” 朱标眼中闪过惊喜，连忙道，“好！样本除了给孤一份，再送一份到司礼监，带上孤的旨意，让他们尽快安排雕版，争取下月便能用新造的竹纸印刷 —— 这医书关乎百姓性命，早一日面世，便能多救几个人。”
“雕版？” 林枫闻言不由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殿下，活字印刷早在北宋毕昇时便已发明，为何到了如今，还在用耗时耗力的雕版印刷？若用活字，不仅能节省雕版时间，后续再印其他书籍，还能重复使用，效率岂不是更高？”
这话让书房内的几人都顿了顿。夏原吉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解释：“林院判有所不知，活字印刷虽有其利，却也有绕不开的难题。其一，成本太高 —— 汉字系统有数万个不同字符，若要制作一套完整的铜活字，需耗费数千两白银，且每个字还得备上两三套备用，非皇家或顶级书坊能承担；寻常书坊连生计都难维持，哪有财力做这个？”
他拿起案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了个 “龘” 字，继续道：“其二，效率未必高。印刷短篇作品时，从数万个字模里拣出所需字符，再排版、校对，比直接雕版还费时间；只有印刷大部头书籍（如《永乐大典》这类），才能体现活字的优势，可如今大明哪有那么多大部头要印？”
“更关键的是其三。” 夏原吉语气顿了顿，露出几分无奈，“铜活字与水墨的相容性太差 —— 咱们新造的竹纸吸墨性本就强，铜活字表面光滑，墨料要么挂不住，要么印出来晕染一片，反倒不如雕版清晰。除非能找到更好的墨料配方，或是改进活字的材质，否则活字印刷终究难成气候。”
林枫听着这番话，心中暗自点头 —— 夏原吉说的正是明代活字印刷未广泛应用的核心症结。他虽知晓现代印刷技术，却也明白在明初的工艺条件下，改良活字绝非易事：铜活字成本高，木活字易变形，陶活字易碎，墨料配方更是需要反复试验。
“臣明白了。” 林枫躬身道，“是臣考虑不周，忽略了当下的工艺限制。臣回去后，会先将《实用医要》样本整理好，至于活字印刷，臣倒想试着琢磨琢磨 —— 或许能用木活字先做小规模试验，再慢慢改良墨料，若有进展，再向殿下禀报。”
朱标笑着点头：“好！你尽管去试，东宫会给你提供试验所需的木料、墨料，就算失败也无妨，总归是为大明印刷术探路。”
林枫谢过殿下，便先行告退 —— 他心中已有了初步想法：先用质地坚硬的枣木制作小套木活字，试印《实用医要》中的 “草药图谱说明” 这类短篇内容，再尝试在墨料中加入少量动物胶，改善附着性。若能成功，不仅能加快医书印刷速度，还能为后续活字推广打下基础。
而此时的江南，沈府的午宴正进行到一半。沈老爷端着酒杯，正得意地说着 “东宫不出三日定会派人来谈加价”，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浑身是汗的管家，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声音带着颤抖：“老爷！不好了！南京来消息了 —— 东宫不仅不用咱们的竹料，还在大量收购稻草、麦秆造纸，新纸成本比竹纸还低！朝廷还封了‘造纸司’，归东宫直管，周御史因为反对，被流放三千里了！”
“哐当” 一声，沈老爷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酒液溅了满袍。旁边的苏、王两家当家人也瞬间变了脸色，筷子 “啪嗒” 掉在桌上，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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