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金陵城外,十里长亭旁的官道被晨霜染得泛白,两侧旌旗猎猎,文武百官身着绯色、青色朝服肃立,太子朱标一袭明黄蟒袍站在最前,目光紧盯着北方 —— 今日是魏国公徐达从北疆卸任归京的日子,朱元璋特意命他携百官出城迎接,既是对开国功臣的敬重,更藏着对徐达旧疾的牵挂。
一阵马蹄声自远及近,尘土飞扬中,一队铠甲锃亮的亲兵簇拥着数辆马车缓缓而来。为首的徐辉祖勒住马缰,他是徐达长子,此刻脸色却沉得如乌云密布,铠甲上还沾着北疆的风沙,往日挺拔的肩背竟透着几分佝偻。
“臣徐辉祖,参见太子殿下!” 徐辉祖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家父在归途中背疾骤发,如今已疼得无法直立,更别提下马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朱标心中一紧,快步走向后方的马车。车帘被仆人轻轻掀开,两名侍从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影 —— 正是徐达。他身着深蓝色便服,往日魁梧的身躯此刻却像被抽走了力气,后背高高隆起,右手死死按在肩胛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前的白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蜡黄的脸颊上,嘴唇干裂起皮,即便看到朱标,也只是艰难地抬了抬眼,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响,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魏国公快别动!” 朱标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臂,掌心触到徐达的衣袖,只觉滚烫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您病重至此,哪还顾得上礼数?当务之急是回府休养,孤这就进宫禀明父皇,暂缓一切朝见事宜,先治病要紧!”
马车旁的徐妙锦早已红了眼眶,见父亲疼得连话都说不完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却怕惹父亲心烦,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哽咽道:“爹,咱们快回府吧,林院判已经在府里等着了,他一定能治好您的。”
徐达艰难地点了点头,被侍从扶着重新躺下,马车缓缓调转方向,朝着魏国公府驶去。朱标望着车队远去的背影,立刻命内侍快马进宫禀报朱元璋,自己则带着三名近臣紧随其后 —— 他清楚徐达的背疾是多年征战落下的老毛病,如今这般严重,怕是已引发恶症。
半个时辰后,魏国公府内院的卧房里,药味与淡淡的腥气交织弥漫。徐达躺在铺着软垫的木榻上,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每隔片刻便会因剧痛发出一声低吟,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被高烧折磨得神志模糊。徐辉祖守在榻左,徐妙锦跪在榻右,正用手帕轻轻擦拭父亲额头的冷汗,眼眶红肿得像核桃。
“吱呀” 一声,房门被推开,林枫身着东宫詹事官袍,手提黑漆药箱快步走进来。他走到榻前,躬身行礼道:“臣东宫詹事、太医院院判林枫,奉旨前来为魏国公诊治,望国公爷安歇,不必多礼。”
徐达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林枫身上,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却带着感激:“林院判…… 劳你…… 跑一趟…… 陛下…… 有心了……”
“国公爷为国操劳,臣诊治是分内之事。” 林枫说着,示意侍从轻轻掀开徐达背后的衣料。这一掀,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 徐达的左肩胛下方,赫然长着一个碗口大小的疽疮,红肿范围已蔓延至半尺宽,疮口中央破溃,黄绿色的脓液混杂着血丝不断渗出,在白色衬布上晕开大片污渍,还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周围的皮肤滚烫发红,甚至能看到细微的青筋凸起,显然热毒已深入肌理。
林枫蹲下身,仔细观察疮口:脓液黏稠且带血丝,说明感染已扩散至皮下组织;疮口边缘发黑,是腐肉坏死的征兆。他又伸出手指,轻轻按压疽疮周围的皮肤,徐达疼得浑身一颤,发出一声闷哼。
“国公爷,” 林枫收回手,语气沉稳地问道,“此疽最初发作时,是先觉瘙痒还是疼痛?是否曾遇风寒或劳累?近来饮食如何,有无口苦、便秘之症?”
徐达喘息着回忆:“上月…… 在北疆巡查…… 遇大雨淋了寒…… 回来便觉后背发紧…… 起初只是隐隐作痛…… 后来渐渐红肿…… 前几日突然破溃…… 开始发烧…… 夜里疼得…… 根本睡不着…… 吃不下东西…… 还总觉得口苦……”
林枫又查看徐达的舌苔 —— 舌质红绛,苔黄厚腻;再搭脉 —— 脉象洪数有力。一系列诊察后,他心中已有判断:这是典型的热毒壅盛引发的 “背疽”,放在后世便是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导致的急性化脓性蜂窝织炎,若不及时清除脓液、控制感染,不出三日便会引发败血症,危及性命。
可在明初的医疗条件下,既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无菌手术环境,如何才能安全治疗?林枫眉头微蹙,内心快速思索:当务之急是清创引流,必须彻底清除腐肉和脓液,否则毒素会持续扩散;其次是消毒,普通烈酒度数不足,必须用蒸馏法提纯出高浓度酒精,才能杀灭伤口细菌;最后需抑制感染,大蒜中含有的大蒜素对革兰氏阳性菌有抑制作用,可提取后口服,辅助控制炎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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