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晨雾尚未散尽,沾在林枫的衣摆上凝成细碎的水珠。他踏着湿漉漉的石板路疾行,粗布袍上的木屑随着步伐簌簌掉落,方才工坊里机器的轰鸣仿佛还萦绕在耳畔,三千根箭身的日产能让他心头滚烫,连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
行至承天门西侧的僻静街角,一阵清脆的环佩声忽然从旁侧传来。林枫下意识抬头,只见一顶青帷小轿停在路边,轿帘被轻轻掀开,露出一张秀靥含嗔的脸庞 —— 正是徐妙锦。她身着月白绫袄,外罩浅碧比甲,乌黑的发髻上仅簪着一支碧玉簪,见林枫看来,那双清澈的杏眼瞬间蒙上了层幽怨。
“林詹事倒是好兴致,这大清早的,是从哪里忙完公务来?” 徐妙锦款步走下轿,裙摆扫过阶前的露水,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算算日子,你已有十二日未曾登门了。前几日托人送的新制杏仁酪,想必也早该放坏了吧?”
林枫心头一慌,脚步顿时顿住,脸颊泛起几分热意。自徐达从北平回京后,他便刻意减少了与徐妙锦的往来 —— 徐达身为开国功臣,手握兵权,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詹事府左春坊左赞善,无名无份,频繁出入徐府难免引人非议。可他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讷讷道:“徐姑娘,近来工坊事务繁杂,实在分身乏术……”
“繁杂?” 徐妙锦上前半步,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丝帕,“是忙着造那能自己转的车床,还是忙着给太子出谋划策?我虽深居内院,也听闻秦淮河畔的工坊造出了神物,能日造千根箭身呢。” 她说着,目光落在林枫衣襟上的木屑,语气软了几分,“只是再忙,也该让人捎句话吧?我还以为…… 你是故意躲着我。”
看着少女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林枫心中顿时涌上愧疚。先前合着《实用医药》时,他日日往徐府跑,与徐妙锦探讨书中要义,彼时既有公务作托词,又有徐达不在京的便利,倒也坦荡。可如今徐达归来,他顾虑着礼法名分,竟连句解释都未曾递过,确实疏忽了。
“是我的不是。” 林枫连忙拱手致歉,语气诚恳,“前几日注射器母模失窃,紧接着又要赶制军器箭身,诸事扎堆,竟忘了给你递个话。绝非有意疏远,还望姑娘莫怪。” 他顿了顿,看着徐妙锦渐渐舒展的眉头,补充道,“待这阵子忙完,我亲自登门赔罪,再向姑娘请教《实用医药》后续的修订事宜,如何?”
徐妙锦闻言,眼底的幽怨瞬间消散,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却故意板着脸道:“谁要你赔罪?我只是觉得,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可也不该把身边人都抛在脑后。”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兰草的手帕,递到林枫面前,“你衣襟上全是木屑,快擦擦吧,这要是进宫见了太子殿下,成何体统?”
林枫接过手帕,指尖触到丝帕的温润,心中一暖,连忙擦拭衣襟上的碎屑。徐妙锦看着他略显狼狈的模样,终究忍不住笑出声:“好啦,看你这急急忙忙的样子,定是有要事禀报。我不耽搁你了,只是别忘了你说的话。” 她转身踏上轿舆,掀帘时又回头叮嘱,“工坊里机器轰鸣,你也当心些,莫伤了手。”
轿夫轻喝一声,小轿缓缓驶离,青帷在晨雾中渐渐远去。林枫握着手中带着淡淡兰香的手帕,心中的愧疚渐渐化作暖意,快步向皇宫方向走去。阳光穿透薄雾洒下,将宫墙的琉璃瓦染成金红色,他深吸一口气,将儿女情长暂且搁置,快步迈入午门。
内侍听闻他要面见太子,连忙禀报道:“林詹事,太子殿下此刻正在谨身殿陪陛下处理政务呢。您稍候,小的这就去通传。”
林枫在殿外等候片刻,便听得内侍高声唱喏:“宣詹事府左赞善林枫进殿 ——”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踏入谨身殿。殿内檀香袅袅,晨光透过菱花窗棂,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朱元璋与朱标正并立于御案前,俯身看着摊开的奏折,父子俩眉头皆微微蹙着,气氛略显凝重。
“臣林枫,叩见陛下,叩见太子殿下!” 林枫跪地行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御案,只见上面摊着北疆军报与陕西赈灾清单,墨迹尚未干透。
朱元璋抬眼看来,见他一身风尘,衣袍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木屑,眉头微挑:“你这是刚从工坊过来?可是军器生产出了岔子?” 昨日朝会被淮西勋贵气了一场,此刻他语气中仍带着几分未散的疲惫。
“回陛下,并非出了岔子,而是有天大的好消息要禀报!” 林枫连忙起身,语气难掩激动,“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水力工坊改装的车床今日正式试产箭身,成效远超预期!”
朱标闻言,眼中瞬间闪过精光,连忙上前一步:“林先生快说说,具体产能如何?” 他昨日虽听林枫提及车床效率颇高,却也只当是比手工快上数倍,并未抱太大奢望。
“五台车床同时运作,一刻便能产出七十五根箭身,一个时辰便是三百七十五根!” 林枫语速极快,声音里满是兴奋,“若是日夜两班轮换赶工,扣除更换木料、检修机器的时间,一日至少能产三千根箭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