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 年 6 月 10 日,北京的暑气来得比往年早,北京农业大学 3 号楼的宿舍里,风扇 “吱呀” 转着,吹不散满室的热气。麦秋的下铺书桌前,资料堆得快没过台灯 —— 最上面是本翻得起毛的《农村产业调研指南》,是教授从系里资料室借给他的,书页边缘用红铅笔标着密密麻麻的重点;中间夹着村里寄来的新挂饰成本表,是李婶用方格纸写的,字里行间还沾着点腌菜的咸渍;最底下压着教授帮他画的 “冀麦 13 号试种数据对比图”,用蓝黑墨水画的折线,在白纸上格外清晰。
麦秋趴在桌上,手里攥着把旧算盘 —— 是他爹去年给他带来的,红木算珠磨得发亮,有两颗还缠着细麻绳,怕掉下来。他正对着 “增收测算表” 算账,算珠 “噼里啪啦” 响,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又算错了?” 上铺的王磊探下头,手里还拿着块擦自行车的抹布,“你这账本都快被汗泡烂了,不行就歇会儿,风扇吹吹再算。”
麦秋没抬头,用袖子抹了把汗:“再算一遍就好,上次漏算了婶子们编挂饰的午饭补贴,得加上去。” 原来他之前算 “人工成本” 时,只算了每天两块钱的工钱,没算村里管的午饭 —— 婶子们编挂饰时,李婶会煮玉米粥、蒸红薯,虽说不值钱,但也是成本,得匀到每个挂饰里。
正算着,宿舍门 “吱呀” 被推开,教授提着个帆布包走进来,额头上也渗着汗,手里还拿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麦秋,你这‘增收测算表’再核一遍,别差了毫厘。” 教授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掏出里面的东西 —— 是本 1982 年的《农村调研案例汇编》,封面上印着 “内部资料” 四个字,“这里面有个村跟你们情况像,也是搞手工编活,你看看人家的成本怎么算的。”
麦秋赶紧放下算盘,接过案例汇编,翻开一看,里面夹着张泛黄的表格,某村编竹筐的成本明细写得清清楚楚:“竹料 0.3 元 / 个、人工 2 元 / 天(含午饭 0.2 元)、运输 0.1 元 / 个”。他指着 “午饭 0.2 元” 那栏,抬头对教授说:“俺之前就漏了这个,现在加上,每个挂饰的人工成本得从 2 毛提到 2 毛 2,这样算下来,每月卖 100 个,利润就不是 37 块,是 35 块了。”
教授凑过去,看着麦秋在纸上改数,笔尖在 “2 毛 2” 旁边画了个圈:“对,账就得这么细,调研的同志最看重实诚,差一分钱都得说清楚。” 他又从帆布包里掏出张手绘的 “调研路线图”,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不齐,上面用铅笔画着红星村的布局:村东试验田、村西腌菜坊、村南打麦场,还用箭头标了顺序,“你让村里按这个路线走,先看麦子,再看腌菜,最后看挂饰,别让人家绕路,天热,省点力气。”
麦秋把路线图叠好,放进资料袋,又想起个事:“教授,要是他们问为啥选冀麦 13 号,俺除了说抗倒伏、亩产高,还得说啥?” 教授蹲下来,指着案例汇编里的一段话:“你看这里,人家选麦种时,还说了‘适配本地土壤’,你们村是沙质土,冀麦 13 号的根系发达,能抓牢土,不容易被风吹倒,这点得加上,更有说服力。” 麦秋赶紧拿出笔记本,把 “沙质土壤适配性” 几个字写下来,还在旁边画了个小树苗,提醒自己别忘了。
下午两点,日头最毒的时候,麦秋揣着笔记本去图书馆。图书馆的门是厚重的木门,推开时 “嘎吱” 响,里面比宿舍凉快不少 —— 屋顶挂着吊扇,慢慢转着,书架间的过道里,零星坐着几个学生,都低着头看书,只有翻书的 “沙沙” 声。
麦秋直奔一楼的卡片索引柜,柜子是深棕色的木质,分了 “农业经济”“农村手工业”“农产品加工” 等大类,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他拉开 “农村手工业” 的抽屉,里面的红色卡片堆得满满当当,每张卡片上都写着书名和索书号。他一张一张翻,手指划过 “《手工制品调研应对技巧》”“《农村产业数据整理方法》”,终于找到本 1981 年版的《农业调研实务》,索书号是 “F327/45”。
他拿着卡片去找管理员,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戴着老花镜,正在整理报纸。“同志,借这本《农业调研实务》。” 麦秋把卡片递过去,大妈接过,看了眼索书号,转身往书架走,踩着木梯从上层取下书,递给麦秋时还叮嘱:“这书是馆里仅存的一本,别弄脏了,下周三之前得还。”
麦秋抱着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开一看,里面写着 “调研时需展示实物样本,如手工制品、作物样本”,还配了张黑白照片 —— 某村的村民拿着编好的竹筐,站在调研人员旁边,笑容很实在。他赶紧掏出笔记本,抄下这句话,还在旁边画了个小挂饰:“俺们村得把新编的兔子挂饰带两个去,再装两小袋腌菜,让他们尝尝,比光说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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