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幽深甬道或富丽厅堂。清气流转,豁然开朗。两个头挽道髻、身着月色道袍的童子,手持拂尘,静静侍立在门内丈许处。他们面容清秀,眼神澄澈平静,如同山涧寒潭,不起波澜。
看到石阶下跪伏的项少龙和一旁同样伏地、满身泥泞狼狈不堪的马喽,童子脸上无惊无喜,仿佛早已预见。
其中一名年岁稍长些的童子向前一步,拂尘微摆,不带丝毫烟火气:“二位远来辛苦。然,斜月三星洞,只渡有缘法。”
项少龙猛地抬起头,额上还沾着细微尘土。他看向童子,眼中是急切与不解:“有缘法?我等历经生死,跋涉万里,只为拜入老祖门下,求取真法!怎会无缘?”
童子目光平静地掠过项少龙,并未在他身上停留,最终落在了旁边依旧伏着身子、微微颤抖的马喽身上。
“缘法如此。”
童子的话语简洁而笃定,不容置喙。他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托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润青光的丹药。丹药表面似有云纹流转,蕴含着磅礴生机。
童子将丹药递向项少龙,“此丹,予那昏迷的龙女服下,可解其贪泉之厄,复其清明。”
项少龙没有立刻去接丹药。
他挺直了上身,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童子:“为何?为何只有它有缘?我项少龙所求,非为长生逍遥,只为护我所护,报我所恨!此心此念,难道不够诚?不够坚?菩提老祖广开方便之门,为何拒我于门外?”
他的质问带着被命运戏弄的愤怒和不甘。
童子神色不变,眼中映出项少龙激愤的面容,却无丝毫涟漪。他只是静静托着那枚丹药,仿佛项少龙激烈的情绪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山风。既不解释,也不反驳,只是重复了那四个字,
“缘法如此。”
这四个字,冰冷,精准,彻底浇灭了项少龙心中翻腾的火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跋涉,所有的屈辱与希望,在这四个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块烧红的炭,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童子平静无波的脸,眼神中的火焰一点点熄灭,只剩茫然。
就在这时,一直伏在地上的马喽动了动。它缓缓地抬起了头。湿漉漉的毛发沾满了泥浆,一缕缕贴在脸上,让它看起来格外狼狈。
它的目光,没有看那枚丹药,也没有看高高在上的童子,而是落在了项少龙写满不甘与绝望的侧脸上。
那一眼,很短,却极其复杂。有愧疚,有不忍,有对项少龙一路背负、一路引领的感激。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族群存亡重压的决绝。
它没有开口,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一眼,已经说明了一切。
它不再看项少龙,它用沾满泥污的前肢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年长的童子微微颔首,似乎早已预料。他收回托着丹药的手,侧身让开一步,拂尘指向洞府深处,
“请随我来。”
马喽最后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项少龙,它不再犹豫,迈开沾满泥泞的腿,一步,一步,踏上了那青石门槛,走进了洞门之内。
“吱呀——”
沉重的洞门,缓缓合拢。那温润的青色石门,隔绝了两个世界。将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挣扎,彻底关在了门外。也彻底关上了他通往力量、通往复仇的大门。
山风呜咽着掠过松林,吹在项少龙的脸上。他依旧保持着跪姿,背脊挺直,却像一尊被瞬间抽干了灵魂的石像。手中那枚童子赐予的丹药,散发着温润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项少龙僵硬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掌心那枚丹药。青光流转,映照着他眼中一片荒芜。
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
他撑着膝盖,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膝盖因为长时间跪在冰冷石板上而僵硬麻木。他不再看那扇紧闭的洞门一眼,仿佛那只是山壁的一部分。
他转身,步伐沉重地走向远处青石旁依旧昏迷的敖娇娇。每一步都踏得很实,在空旷的石台上发出单调的回响。他在少女身边蹲下,动作略显粗鲁地捏开她的下颌,将掌中那枚温润的青色丹药塞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温润的洪流,瞬间涌入敖娇娇四肢百骸。
“呃…”一声细微的呻吟从少女唇间溢出。她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那双湛蓝清澈的眼眸起初还有些迷茫,随即迅速聚焦,看清了眼前项少龙那沾满泥污、写满疲惫与绝望的脸。
“项…项少龙?”
敖娇娇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惊疑,“我…我怎么了?这是哪里?马喽呢?”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之前的燥热烦闷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神清气爽的舒畅,但项少龙的神情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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