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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剑客也不客套,大步流星走到火堆对面,卸下背后油布包裹的长剑,倚放在石像基座旁,随即在那干燥石头上大马金刀地坐下。火光跳跃,映着他虬髯如戟的脸膛和精光内蕴的眸子。
“小兄弟烤得一手好肉!”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篝火上金黄流油、滋滋作响的山羊肉,喉结滚动了一下,豪爽笑道,“这雨夜荒山,得遇此炙,亦是缘法!某家燕赤霞,江湖浪荡人,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李孜,游学书生。”李孜用树枝拨弄着火堆,让火势更旺些,羊肉的香气愈发诱人。
“燕兄豪气干云,相逢即是有缘。肉已半熟,不妨先取些暖身。”说着,他取下一串烤得焦黄、油脂最丰厚的羊肋排,递了过去。
燕赤霞也不推辞,接过树枝,吹了吹热气,便大口撕咬起来。肉香浓郁,外焦里嫩,他吃得满嘴流油,连声赞道:
“好!火候正好!鲜而不膻,嫩而不柴!李兄弟这手艺,便是京城醉仙楼的大厨也未必及得上!”
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目光扫过李孜那看似单薄却异常沉稳的身形,以及地面上那抹污渍和残留的血腥气,眼底掠过一丝探究。
李孜只是淡然一笑,也取下一块肉慢慢吃着:“山野粗食,聊以果腹罢了。燕兄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不知此行欲往何方?”
“无甚定处。”
燕赤霞抹了一把络腮胡上的油渍,声音洪亮。
“斩妖除魔,荡平不平事!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去处!”
他灌了一口随身皮囊里的烈酒,酒气混合着肉香,更添豪迈。
“倒是李兄弟,看你年纪轻轻,孤身一人走这荒僻山路,胆子着实不小。方才那精瘦老头……”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般扫向门口泥泞的方向,意有所指。
李孜撕下一小条羊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神情平静无波:“一个不开眼的腌臜泼才罢了。略施薄惩,逐出门外,任其自生自灭。此刻,怕已成了这山中虎狼的腹中之食。”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燕赤霞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哈哈一笑,不再追问,只是举起酒囊:“痛快!李兄弟虽为书生,行事却颇有古侠之风!来,敬你一杯!”他抛过酒囊。
李孜接过,也不嫌弃,仰头灌了一口。酒是劣质的烧刀子,辛辣呛喉,却带着一股直冲胸臆的粗犷暖意。两人围着篝火,谈些江湖见闻、风土人情。
燕赤霞阅历丰富,言辞犀利,李孜则言谈间引经据典,见解往往一针见血,又不失书卷气。一时间,破庙之内,肉香、酒气、谈笑声交织,竟将那凄风苦雨隔绝在外,生出几分难得的暖意与豪情。
酒酣肉饱,夜色已深。庙外风雨依旧,雷声渐歇,唯余雨打残檐的滴答声,衬得庙内愈发寂静。篝火噼啪作响,光影在斑驳的墙壁上摇曳。
燕赤霞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骨节发出一阵清脆的爆响。他拿起倚在石座旁的油布包裹,解开系带,露出一柄样式古朴、剑鞘乌沉沉的长剑。剑虽未出鞘,一股隐而不发的凛冽寒意已悄然弥漫开来。
“酒足饭饱,筋骨发僵。李兄弟,某家出去耍趟剑,活动活动!”
他提着剑,大步走向庙门,推开那吱呀作响的门扉,身影迅速融入门外无边的黑暗风雨之中。
不多时,庙外风雨声里,便传来隐隐的剑啸之声!那声音初时低沉,如同龙吟深涧,渐渐拔高,变得清越激昂,穿金裂石!伴随着剑啸的,是凌厉的破空之声,仿佛有无数道无形的剑气在黑暗中纵横切割,将风雨都生生逼开!偶尔一道雪亮的电光撕裂夜幕,隐约可见庙外空地上一道矫健如龙的身影,正与手中长剑合为一体,搅动漫天风雨!
李孜静坐火堆旁,侧耳倾听片刻,微微颔首。这燕赤霞的剑术,已臻化境,刚猛凌厉中蕴含大道至理,非是凡俗武夫可比。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庙门再次被推开。燕赤霞浑身湿透,热气蒸腾,提着长剑走了回来。他脸上带着酣畅淋漓的快意,将剑重新裹好放回原处,坐到火堆旁烤火。
“好剑法。”李孜递过一块烤热的羊肉,“燕兄剑气纵横,风雨辟易,令人神往。”
“哈哈,雕虫小技,强身健体罢了。”燕赤霞摆摆手,但眼中自有傲然之色。他烤着火,看着跳跃的火苗,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李兄弟,某家方才练剑时,察觉这破庙四周……阴气甚重,非比寻常。尤其那尊神像……”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神台上那尊面容模糊、手举莲灯的三圣母泥塑,“看似慈悲,内里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祟之气,恐非善地。”
他顿了顿,从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个约莫拇指大小、色泽暗黄、刻着简易符文的古旧铜铃,递给李孜:
“此物名‘惊魂铃’,乃某家早年偶得,虽非什么厉害法器,但寻常鬼魅邪祟靠近,铃声自会示警,或能令其心神震荡,暂缓其凶性。今夜恐不太平,李兄弟你身无武艺,将此物贴身收好,或可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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