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紫金瑞霭沉沉,仙乐庄严。
九龙宝座之上,玉帝面沉如水,十二行珠冕的流苏轻轻晃动,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阴翳。
朝会已近尾声,议的不过是些四海风信、部州灾异的寻常琐事。
但今日,这寻常之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先是增长天王魔礼青出班,奏报南瞻部州有妖魔作乱,请发天兵剿除。
此事本是常例,玉帝刚要准奏,那向来以持重闻名的文曲星君便出列附议:
“陛下,增长天王所言极是。然南瞻部州乃人道昌盛之地,天兵过境,恐惊扰凡人国度,损我天庭仁德之名。依老臣愚见,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当先派遣使臣,晓谕当地人王,令其自查,若力有不逮,再行天兵征讨,方显我天庭体恤下情之怀。”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玉帝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尚未开口,旁边一位与文曲星君素来交好的仙官便立刻接口:
“文曲星君所言甚是!陛下圣明,当效上古圣皇,以德化人,慎用兵戈。”
话音刚落,又有几位仙官出列附和,言辞间皆是、、之类的大道理。
一时间,一件简单的调兵小事,竟被他们引申到了天庭治世的根本方略之上,隐隐将玉帝架在了与的对立面上。
玉帝心中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下方那几张义正辞严的脸。
他记得很清楚,上次西牛贺洲魔涨道消,请求天兵支援时,这几个人,可是众口一词,高呼当用雷霆手段,以彰天威。今日,怎地就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
“众卿所言,皆是为我天庭大计着想,甚好。”玉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那依众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文曲星君躬身道:
“陛下,臣举荐司禄星君为使,其人稳重,善于辞令,必能不负圣望。”
司禄星君?玉帝眼底的寒意更深了。那司禄星君,虽位阶不高,却是瑶池王母那边出了名的忠犬。这哪是举荐使臣,分明是想将手伸到天兵调动和南瞻部州的人道事务中来。
还未等他发作,又有一桩新的议题被抛了出来。
财神赵公明座下的利市仙官出班奏报,言及东海龙宫近期上缴的贡品灵材,品质与数量皆有下滑,疑有私藏之举,请派员彻查。
这本是财部内部之事,往日里赵公明一道法旨便可解决。今日却偏偏捅到了凌霄宝殿之上。
没等玉帝示下,一位监察御史便抢先开口:
“陛下!东海富庶,乃三界共知。敖广身为一方龙王,食天之禄,牧守一方,若当真有此私藏之心,实乃大不敬!此风断不可长!臣以为,此事不仅财部要查,我御史台与天律司,亦当派出仙官,三方会审,以儆效尤!”
这番话,更是将矛头直指玉帝亲自册封的四海龙王,隐隐暗指玉帝用人不明,监管不力。而那御史话音刚落,背后立刻又有数人应和,声势比刚才更甚。
“呵呵……”宝座之上,终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
所有仙官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方才还慷慨陈词的文曲星君等人,立刻噤若寒蝉,将头埋得更低了。
玉帝十二行珠冕下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众仙,仿佛能将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算计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发怒,更没有斥责,只是将那帝王威仪收敛起来,语气反而变得温和了许多,像是对臣子们的胡闹报以宽容的君父。
“”文曲星君所言,乃是谋国老成之言。”
他缓缓开口,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仙官的耳边,
“天庭治世,当以仁德为先,兵戈乃不祥之器,确不可轻用。既如此,便依卿所奏,着司禄星君为使,携朕旨意,前往南瞻部州,晓谕人王,令其自查妖乱。朕……拭目以待司禄星君的佳音。”
此言一出,文曲星君一党明显愣住了。他们预想过玉帝会勃然大怒,会据理力争,甚至会当场罢黜他们的官职,却唯独没想过,玉帝会如此……顺从。
仿佛他们真的提出了什么治世良策一般。
这让他们准备好的一肚子后续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玉帝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目光又转向了那位义愤填膺的监察御史。
“至于东海贡品一事,御史所奏,亦是老成谋国之言。天条威严,不容亵渎。敖广身为朕亲封的龙王,若真敢中饱私囊,欺瞒天听,朕……绝不姑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朕旨意!着御史台、天律司、财部三司会审,由……”
玉帝的目光在殿中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了那位看似中立,实则与瑶池关系匪浅的托塔天王李靖身上,
“由李天王为钦差正使,总领此事!朕给你先斩后奏之权!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若敖广有罪,便将他一家老小,尽数锁上斩龙台,明正典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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