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顿,语气更缓,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淡然:
“至于边民疑虑,亦属常情。边境之地,向来龙蛇混杂。灵山佛法无边,泽被深远,此间百姓受其教化,心存善念,本是好事。然久而久之,难免有宵小借佛名而行私利,或使地方事务与佛法牵扯过深,反失纯粹。朝廷此番厘清疆界,整顿秩序,亦是护佑边民,使其免受挟制,明辨真伪。我佛慈悲,亦倡清明世界,朗朗乾坤。秩序井然,方能真正弘扬正法。”
慧净听着,眉头稍稍舒展,但眼中仍有困惑:
“师弟所言,甚有道理。只是……若因此与当地佛门信众生出龃龉,岂非……岂非有违我佛门慈悲渡人之本意?”
“渡人先需知其所在,导其向善需有方圆。”
李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慧净,目光澄澈。
“若规矩不明,善恶混淆,慈悲反成纵容。朝廷划定疆域,申明法度,正是立此‘方圆’。我等西行取经,所求大乘真法,亦需有清净正道方可承载。眼前些许纷扰,或许是破旧立新必经之阵痛。师兄,你我既承此任,当有更深远眼界。”
慧净怔怔地望着李孜,似懂非懂,但师弟平静而笃定的态度,以及话语中那股仿佛超越眼前纷争的宏大视角,让他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模糊的、对“深远眼界”的向往。
他双手合十,低声道:
“阿弥陀佛……师弟慧见,非老衲所能及。只是望此行,莫要徒增太多杀伐才好。”
“尽力而为。” 李孜简单道,继续前行。
是夜,宿于镇西关驿站。驿站条件简陋,但还算干净。
李孜与慧净分住两间相邻斗室。
子时前后,万籁俱寂,唯有边关的风掠过城墙的呜咽。
忽然,靠在慧净床头的九环锡杖,毫无征兆地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如同金玉相击的颤鸣。
“叮……”
声音虽小,在寂静中却清晰可闻。
隔壁的李孜同时睁眼。
慧净本未深睡,闻声惊起,一把抓住锡杖。杖身在他手中微微震动,九枚铜环无风自动,发出细碎连贯的轻响,杖头隐隐指向西方窗外。
慧净又惊又喜,压低声音对闻声过来的李孜道:
“师兄!锡杖自鸣,指向西方!定是菩萨感应,或是我佛灵山召唤!这是吉兆啊!”
李孜走上前,伸出手指,并未触碰,只是悬在锡杖上方寸许。他阖目凝神,神识顺着锡杖那股微弱的灵性指引,向西方延伸。
感知中,西方的夜空并非纯粹黑暗。那里涌动着大片驳杂的“气”。有蛮荒山野的原始地脉灵气,有零星点点、宛如萤火的淳朴信仰之光,更有几股规模不小、但略显涣散混乱的、带着香火愿力特征的念力团块——那大概是佛门在边境地区长期熏陶形成的泛信仰场。
然而,在这片驳杂的“气”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丝极其锐利、凝聚、带着金属腥气和严格纪律感的“线”状气息,正从东方悄刺入、搅动着那片驳杂。
那是仙秦军阵特有的、混合了杀戮意志与帝国律令的铁血气。
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并且正在移动、渗透。
锡杖的鸣响,正是对这片突然加剧动荡、尤其是被“异质”力量侵入扰动的西方气场产生的本能反应。
李孜收回神识,睁开眼,对满脸期待的慧净点了点头,面色如常:
“确是感应。西方气机活跃,或有缘法。师兄收好锡杖,早些安歇,明日还需赶路。”
慧净不疑有他,恭敬地将锡杖放好,心情激动,久久难以入眠。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李孜与慧净在驿站用过简单的早膳,便来到镇西关西门。
这里的守关士兵明显比东门更加精锐,检查也更为严格。不仅再次核验文牒,还用一种小巧的法器扫描了两人周身,确认没有携带违禁品或异常能量波动。
士兵眼神冷漠,动作干练,没有多余的话。
手续办完,厚重的包铁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门外截然不同的景象。
不再是夯实的道路或整齐的田亩。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起伏不平的荒原,间杂着低矮的灌木丛和裸露的灰褐色岩石。
一条被车马踩踏出来的土路蜿蜒向前,消失在远方的丘陵之后。风更大,带着荒草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干燥而粗砺。
天际,朝霞正从他们身后的东方蔓延过来,将云层染上一层暖金的边,但西方,那荒原尽头的地平线之上,天空仍是深沉莫测的暗蓝色,仿佛蕴藏着未知的风暴。
慧净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握了握手中的锡杖,深吸了一口这自由的、却也更显空旷寂寥的空气。
李孜最后回望了一眼镇西关那高大沉默的城墙,以及城墙后隐约的仙秦疆域。
他转回头,手持锡杖,迈步踏出了城门。
脚下是松软的土路,身后是缓缓闭合的关门声响。
他看了一眼身旁既紧张又隐隐兴奋的慧净,目光再次投向西方那片深邃。
“走吧,师弟。”
两道身影,一挺拔,一佝偻,沿着土路,缓缓融入苍茫的荒原,向东方的朝霞告别,走向未知的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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