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西郊别院地窖之中,烛火昏黄。七八个人影围坐在一张斑驳木桌旁,空气里弥漫着霉味与腥气。
主位上是个中年吐蕃贵族,面皮白净,眼窝深陷,穿一身旧锦袍,袖口金线已磨损。
此人是原乌斯藏王侄,名唤贡嘎多吉。
他取出一卷羊皮纸摊在桌上,手指点着其中一行秦篆:
“诸位请看,秦军西征檄文明载——‘为保东土圣僧西行取经路畅通,特征乌斯藏等国’。若无这取经和尚,秦军何来借口灭我国祚?”
桌边一个黑袍老者冷哼:“老夫家传三千亩良田,被秦军分给那些贱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是城中大贵族拉鲁家的家主。
另一胖贵族接口:“我家商队七成货物被充公,说是补税。补什么税?分明是抢!”
这时,坐在暗处的两个僧人抬起头来。此二人虽着僧袍,面目却阴沉,眼中有血丝。
左边那个瘦削的缓缓道:“贫僧原是护国法师丹增,修密法三十年。秦军入城那日,烧了我寺中经卷百部,此乃断我法脉之仇。”
右边脸上有疤的接道:“贫僧格桑,修的是‘尸陀林法’。秦军毁我法坛,此仇必报。”
贡嘎多吉看向桌尾二人。一个是尖嘴猴腮的黄袍汉子,眼珠滴溜溜转;另一个是黑脸壮汉,腮边生着黑毛。
“这两位是?”拉鲁家主问。
黄袍汉子拱手:“在下黄三,原是黄风岭修行,被秦军扫荡,逃至此地。”
黑脸壮汉声如闷雷:“某家黑狐洞主,洞中小妖被秦军斩了三十余!正要寻那取经和尚报仇!”
贡嘎多吉眼中闪过精光:“好!如今我等同仇敌忾。那取经僧现住驿馆,明日便要西行。诸位可有良策?”
护国法师丹增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个三棱金刚橛,乌黑发亮,尖头隐有血渍。
他阴声道:“那僧人既是金蝉子转世,可用‘金刚橛诅杀术’。只需取其毛发或贴身衣物为引,七日内必神魂俱灭。”
格桑补充:“此术需五人结阵,诵《黑阎魔咒》四十九遍。但需一物——那僧人贴身之物。”
黄三尖声道:“这个容易!我可吐黄风迷人眼目,趁乱取他衣角发丝。”
黑狐洞主拍桌:“何必麻烦?今夜我便去驿馆,一爪掏了他心肝!”
“不可。”贡嘎多吉摇头,“驿馆有秦兵把守,强攻必败。我意定三策:上策咒杀,神不知鬼不觉;中策嫁祸——伪造成妖怪害人,挑拨秦军与取经人,让秦军在西域失尽人心;下策才是强袭。”
众人商议至三更,定下计策。黄三与黑狐洞主负责取物,二法师准备法坛,三位贵族出钱出人,贡嘎多吉统筹。
临散时,黑狐洞主忽问:“黄风岭那位大王,可会助我等?”
黄三脸色一变,低声道:“莫提那位……他若出手,只怕这逻些城都要翻过来。但那位与这取经僧似有旧怨,或许……”
贡嘎多吉眼神一亮:“此事从长计议。先办眼前。”
——
次日清晨,李孜师徒收拾行装准备西行。
驿丞送来干粮饮水,又道:“圣僧,昨夜西郊似有异动,郡守已加派兵丁。但市集人多眼杂,还须小心。”
李孜谢过,领众人出驿馆。
市集依旧热闹。熊霸见一处蜜饯摊子,香气扑鼻,不由咽口水。
李孜笑道:“去买些路上吃。”
熊霸憨笑上前,掏钱买了两包蜜枣。正转身时,忽听身后“哎哟”一声,一个吐蕃老仆打扮的人踉跄跌倒,直朝李孜撞来。
李孜侧身避开,那老仆却伸手一扯,“刺啦”一声,竟将李孜僧袍下摆扯下半片衣角。
“对不住、对不住!”老仆连声道歉,手中却将衣角攥紧。
李狗蛋眼疾手快,一把擒住老仆手腕:
“好贼!敢扯我师父衣裳!”
稍一用力,老仆吃痛松手,那片衣角飘落在地。
老仆怀中却“当啷”掉出一物——是把匕首。刀鞘镶银,刀柄刻着吐蕃王室徽记:莲花托日。
此时巡逻秦军已闻声赶来,带队什长是个精悍汉子。他捡起匕首一看,脸色骤变:
“这是软禁别院的仆役!怎会在此?”
老仆见事败,忽然咬牙,只见他嘴角溢出一缕黑血,两眼翻白,软倒在地。不过三息工夫,尸身皮肤迅速发黑溃烂,恶臭扑鼻。
围观百姓惊呼退散。
秦军什长急令:“围住!莫让人靠近!”
李孜上前细看,见那尸体已化成一滩黑水,连骨头都在消融,只剩衣物和匕首。
他沉声道:“口中藏了剧毒囊,见机不对便自尽。死士。”
什长面色铁青,朝李孜抱拳:“圣僧受惊了。此事非同小可,请随我去郡守府。”
郡守府正堂,乌斯藏郡守赵刚——原仙秦镇西军副将,正听取禀报。此人身高八尺,面如古铜,虽着文官袍服,仍掩不住行伍之气。
见李孜等人进来,赵刚起身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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