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长重新落座,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在原告席上,那道年轻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
杨帆依旧安静地坐着,双手交叠置于光洁的桌面,背脊挺直。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期待,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这场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审判,与他只是隔岸观火。
“经过合议庭休庭评议,”法官的声音在法庭里响起。
“针对本案出现的若干争议焦点,现做出如下当庭认定与后续安排。”
他逐条宣读,语速平稳:
“第一,关于被告人杨旭的年龄问题,控辩双方证据冲突,当庭难以直接采信。本庭决定,将依法委托具有法定资质的专业司法鉴定机构,对被告人杨旭进行骨龄鉴定,该鉴定结果将作为认定其犯罪时是否成年的关键依据之一。”
“第二,关于被告人杨旭所持美国永久居留权身份问题,本庭重申:中华人民共和国司法机关对发生在华夏境内的刑事案件,拥有完全的、排他的司法管辖权。该身份不影响本案的审理与定罪。但,在最终量刑阶段,本庭会将其作为被告人个人情况予以综合考量。”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原告席,这是程序,也是最后的机会:
“原告方,在法庭辩论终结前,是否还有新的证据需要向法庭提交?”
唰——
所有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杨帆身上。
如果这个年轻人手中真握有足以翻盘的王牌。
那么此刻,便是亮剑的最后时机。
原告律师陈铭缓缓起身,向审判席微微欠身,“审判长,合议庭,我方没有新的证据提交。”
话音落下的刹那,旁听席上响起一片讶然。
薛玲荣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忍不住要激动地叫出声。
赢了,真的赢了!
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杨远清虽然依旧维持着家主应有的镇定姿态,端坐如钟。
但他紧绷的肩膀,却在律师话音落下那刻便松弛了下来。
胸腔里那口提了许久的气,终于长长地、无声地吁出。
没有后手,没有埋伏,所有的担忧,只是自己吓自己。
“好。”审判长点了点头,“现在,请各被告人做最后陈述。”
孙强和王虎被依次带至发言席。
两人的陈述简短,像是重复播放的录音,翻来覆去仍是“主谋是我们,杨少爷只是被俺们骗了、灌醉了”。
轮到杨旭。
法警将他带到法庭中央的发言席。
曾经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少年,套着略显宽大的灰色囚服,低着头,摆出一副惶恐悔恨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抬起头。
“法官大人,”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第一句便是,“我错了。”
“是我年少无知,是我交友不慎,没能抵挡住诱惑和教唆,才……才一时糊涂,犯下了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转向原告席,目光在杨帆和宋今夏之间游移。
“哥……对不起。宋同学……真的,非常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你们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他深深地弯下腰,声音哽咽更甚:“万幸……万幸没有对你们造成真正的伤害,不然我真是罪该万死……”
“我恳请法庭,看在我年少无知、真心悔过的份上,能给我一个重新做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陈述完毕,他再次鞠躬,然后在法警的带领下走回被告席。
就在转身、即将坐下的那个瞬间,他的目光飞快地瞟向了原告席上的杨帆。
那眼神深处,哪里有半分悔恨与恐惧?
只有掩饰不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与嘲讽。
一如从前。
高中三年,无数次欺凌、羞辱之后。
他总能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自有人帮他摆平一切。
他背后有薛家撑腰,有杨家的默许,他从未真正付出过任何像样的代价。
这次,看来也一样。
改年龄,办国籍,找替罪羊……他果然又要赢了。
他那个所谓的哥哥,费尽心思报警,请大律师,闹上法庭,搞得满城风雨,最后呢?
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旭的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一个嘲讽的弧度几乎要成形。
他赶紧低下头,掩饰住几乎要破功的表情。
审判长的目光再次投向原告席,出于某种复杂的考量。
他决定破例再给杨帆一次机会:“原告方,被害人及其代理人,是否还有最后陈述?”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一点。
杨帆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审判席,却没有看任何人。
然后,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没有。”
就两个字。
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也没有任何情绪附加。
旁听席上,薛玲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让她没有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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